四方整齐的书桌,精雕细琢的柜子以及卧榻,加上冒着袅袅白烟的香炉,不大的一个卧室,竟然装的这么有味道,皇室贵胄的后裔,果然名不虚传。夏云深站在门口朗诵了一声:“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青城门人夏云深,拜会慕容先生。”
贺江海交代的十分清楚,这慕容斌骨子里是个文人,只要念对他喜欢的诗,事情就会好谈很多。不出所料,一句诗念完以后,屋内又是一阵邪魅的笑声:“开元二十年太白的诗句,看来你也是个文化人。你可知道,在我这文殊楼里,鸽子跟刁子鱼,是万万不能点的?”
“当然,我更知道,想请慕容先生出手办事,就必须得让慕容先生瞧得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云深内心里也在打着冷战。刚才的笑声中带着十分纯粹的杀意,这份力量,远远在于夏云深之上。如果慕容斌突然出手发难,他恐怕是要交代在这。
慕容斌虽是杀手,却有一个三不管的原则,无端生事不管,欺男霸女不管,犯下重罪不管。单从这三点上来看,他并不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所以跟他说话做事,一定要拿捏好分寸才行。屋里沉寂了一会后说道:“确实有这么个说法,可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后半句一出,整个房间里的杀意陡增了一倍有余。发出这么浓烈的杀气,绝对不是要动手,难不成,他是想试探我?夏云深屏气凝神,慢慢的催动了《空相神功》,讲自己的气息全部收敛了起来。任由慕容斌的杀气怎样浓烈,他都全盘接受,一直到屋子里没了动静。
“不错,我慕容出手,帮的全都是英雄好汉,看你这本事,是个人杰,进来吧。”一声令下,房间门被打开了。尽管刚才用心眼看清楚了房间里的样子,可是慕容斌却被一团浓浓的黑气挡着,这还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三伏的天气,慕容斌身上竟然裹了一件厚实的貂裘。只见慕容斌半卧在榻上,一只手捂着嘴巴在不断的咳嗽,像是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
传说中云锦第一的风云人物,身怀绝技的杀手头子,竟然是个肺痨鬼?夏云深强压住心中的疑问做了下来,再仔细的端详了一遍慕容斌。慕容斌的长相并不出众,但却自带一股雍容华贵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落难的贵族。浑身露出貂裘以外的皮肤,尽皆白的没有血色。
开门那一刻,夏云深就注意到了慕容斌的手,纤细修长,但指甲却厚实的犹如凝脂,手上不满了老茧,的确像是常年练功才能有的双手。见夏云深没有说话,慕容斌冷哼了一声道:“慕容府在江湖上成名已久,见到我本人,是不是觉得有点名不副实啊。”
“我原以为慕容先生是天资聪慧,加上条件优渥,这才练出一身的功夫,没想到,您的成名之路比所有人都要悲凉而艰难。”这句话,夏云深是发自内心的同情。让这样一个身体条件的人练就一身睥睨天下的功夫,太难了,就是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做到。
“不必捧杀我,进枢密室的人,所托的都不是小事,人家找到我这,我总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东西吧。”说着,慕容斌端起一个茶杯,随手就抛了出去。茶汤跟茶叶刹那间四射而出,飞溅之处,竟然在墙壁上穿了一个斗大的洞。而慕容斌把茶杯放下的时候,原本皎洁白净的纯釉瓷杯,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裂纹!更惊人的是,瓷杯放置在桌上,丝毫未散。
摘叶飞花的难度还在其次,用劲在杯子上的时候对于内力的精准控制,才是这一手最难的地方。在不震碎杯子的情况下强行控制里面的茶汤,这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夏云深忍不住拍手道:“少林多罗叶指,轮法常转,慕容先生这一手绝活,当真是惊世骇俗啊。”
夏云深有意称赞,而慕容斌却不为所动,淡然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烟杆道:“我这个人喜烟,不管来的是皇亲国戚还是政协委员,不管他会不会,进我的门,我都会先给他抽一口,这是我的待客之道。这叶子是我门人长年累月种出来的,夏先生,尝一口吧。”
按说禅宗弟子清规戒律缠身,理性没有这等不良嗜好才对,直到慕容斌把烟杆伸过来的时候,夏云深才看出了其中端倪。这哪里是在敬烟,分明就是试探嘛。慕容斌左手反手递出的烟斗,右手却呈刁手形状分明是招虎鹤双形。这是在向夏云深证明,他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人家都做到这份上了,夏云深已然不敢不接着,反手勾上了慕容斌的胳膊,右腿迈出啊一个马步,用力把那烟杆往桌子上一压道:“练武中人,最重要的就是气息。这烟一入体,毁坏的是自己的肺叶。慕容先生练功别有法门,我夏某可不行,还是算了吧。”
这一搭手,让慕容斌不由得瞪大眼睛再次打量了一遍夏云深,饶有兴致的道:“好一招揽雀尾啊,内家功夫门里出了你这么一位高手,很好。你是我文殊楼的客人了,不管你所托之事是什么,我分文不收。说吧,你是要买谁的命啊,还是要保谁的命啊?”
聊到这个份上,就说明夏云深已经拿到慕容斌的支持了。这才只是过了第一关,接下来的话如果说不好,才是更大的麻烦。夏云深谨小慎微的说道:“我此番前来,不买命,也不保命,而是想请慕容先生跟我一道,去共赴一趟黄泉路。慕容先生侠肝义胆,该不会害怕吧。”
“黄泉路,哼”慕容斌冷笑一声,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慕容家活在这世上千年有余了,还没几个赶说杀得绝我们的。我慕容斌虽不及祖宗那般经天纬地,可也不是说说的,我倒是想看看,是哪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要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