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容不下另一粒尘埃

    　　树说：我把刀子对准了我的心。

    花以为他的说笑。就笑着说：真的吗，那么让刀尖再离胸口近一点。

    树将刀法顺着衬衣扣子之间的衣缝伸进去。

    他的嘴角也在笑。

    然后他说：我照办了。可是，我想让它进去一点点。

    花再次笑逐颜开。她的声音像铜铃一样脆。她说：非常同意。就再进去一点点。

    树的刀尖抵到胸口的皮肤上了。

    他轻轻地说：你说我用力吗？

    花又笑了。她得很开心。她的笑像桶水，轻轻泼到树的头上。她说：不要快，慢慢用力，一点点。

    树一点点用力。血变成第一颗珍珠，从刀尖口子的方面冒了一粒出来。它很的动作很慢。慢慢凝结。慢慢移动。当它离开刀锋之时，顺着树的胸膛坠毁。没有了踪影。

    树看见它不见了。嘴角上又浮出了笑容。他问：还需要用力吗？

    花这次没笑。她突然说：好闷啦，玩这个游戏。没有一点意思。换个地方。

    树说：不。

    花说：就要。

    树说：它已经穿过了皮肤了。我不想让刀子离开我的胸口。

    花说：乖，听话。让它到你的手腕上面去。放到你的左手腕上去。

    树想：她一次也没在意过我。

    树说：我想请你记住一件事情。我这今生今世只求你这一件。

    花说：你毛病呀，说话像说遗嘱的。

    树说：你得答应我，就一件。

    花说：你说了我高兴就答应。

    树说：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只想让你记住，我是用左手拿刀的。我要割掉的是右手。

    花大笑起来。花喜欢花枝乱颤这个词。花也照着这个词语大笑。

    花说：你真是一个笨猪猪，说，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树说：因为我非常难受。因为我再也无法让我的心容下另一粒尘埃。一个细胞一样大的尘埃都不能。

    花又大笑，说：好。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你真是在爱了。有了爱，身体是没有疼痛的。现在，先割右手腕一刀。

    树将刀放到了右手腕上，用力一拖，一道血线在一秒钟里变成红色的草叶。

    他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喘息。他不想让她听到自己的状态。疼痛高峰过去了。他抓住时机说：第一刀完成了。第二刀现在就上？

    花说：血流出来了吗？

    树说：出来了。

    花说：多吗，像什么，说说。我没有想象力。

    树说：像构树的汁。

    花说：血和椰汁一个颜色吗？

    树说：不。和你的口红一样。

    花把电话拍拍，说：哟，烦死了。成天这一套，都什么年月了。还是这样一套陈词滥调。不和玩了。你真想死就一刀插肚子里算了。像日本人那样多有气派。

    树说：好。我插。

    花说：好，你插了我挂掉电话。

    树将刀再次对准胸口，用力插进去。时间静止了。

    花等得更不耐烦了。问：你插了没有？

    血从树的身上向他的前面一直向门奔去。但是他死死地捏着电话。他的嘴唇与手指飞快地变白。

    他用全身所有力气，对着话筒说：因为爱，再也让我容不下自己。

    说完他缓缓倒到了床上。手里拿着电话。

    花把嘴嘟起来，非常不高兴了。花说：你这个衰人，没有一点意思。

    说完，她把话筒合上，找别的快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