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声色,心底却不免暗暗欢喜,擒拿十八路手法使尽,纳兰墨退无可退,不由松了一口气,从头再使擒拿手法,招式变换之间,却是稍慢半分。就是这么一个疏忽,纳兰墨手底蓦然闪过一道寒芒,淡若轻烟,快逾流星。
董玄风一向六识过人,心中警觉,在寒芒微动之刻,毅然收手,急速往后退去。眼前仿佛掠过几道残影,董玄风只觉胸前一凉,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几条破布迎风飞舞,不由又羞又怒,情知若非自己反应及时,身法快速,那寒芒划过的就不是自己的衣衫,而是胸膛了!
他心思恍惚沮丧,一个不留神,左脚一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退得太快,已踩在船边了。他虽惊不乱,右脚一点,身子向后空翻,轻轻巧巧地落在自己的那支小舟之上。
纳兰墨倒是不急着追击,只是悠然看着董玄风,似笑非笑,手上寒光微闪,仔细看去,却是一支透气、轻薄的短刀。他手指转动,短刀在指上飞快地旋转,有如杂耍一般精彩绝伦。
只可惜董玄风深知这把短刀的厉害,看着寒光闪烁的短刀,只有苦笑,半点欣赏之情也欠奉,慢慢说道:“伶仃刀!”
世人皆知纳兰墨刀法绝世,时而轻灵,时而凌厉,时而冷若冰霜,时而淡若流云,天马行空,与之对敌,完全无法揣测其下一路刀意,更谈不上破法。
董玄风见识广博,居然一语道破纳兰墨的刀法名称,纳兰墨也不禁为之侧目,轻笑道:“公子眼力不错,竟也知我这小小小小的伶仃之刀!”
董玄风苦笑:“纳兰公子真会说笑!”他似是自知不敌,少年的意气风发因打击失败而变得失意怅然,神色惨淡,目光游离。
远处顾子舟亦是长叹一声。他深知董玄风个性虽然爽朗,深藏骨子里的却是无比的骄傲,众目睽睽之下惨败,对他来说,必是极为沉重的打击。心底暗暗懊恼,早知道如此就应该阻止董玄风,反正纳兰墨在齐国嚣张,梁国又何必淌这趟浑水?
纳兰墨淡淡地看着董玄风,董玄风冷哼一声,脚下用力,小舟慢慢动了起来,往后退去。纳兰墨轻轻一笑,似是颇为满意董玄风的知难而退,眼帘微垂,就在这一瞬,董玄风双手迅速挥动,留下一连串的幻影,刹时满天尽是星光灿烂,扑天盖地般往纳兰墨罩去。
星如雨,亮晶晶,璀璨光华,宛若深深繁华一梦,令人如痴如醉。
纳兰墨一直戏谑轻松的眼神一瞬间锐利如剑,身形快速旋转起来,随着他的身形,带动一股强烈的劲风,疾风之中,淡淡的刀影幻化,却是如孤松般傲岸,如冰雪般清绝,只闻叮叮当当之声不绝耳。
董玄风脸色苍白,一阵目眩,这手“满天星”暗器极难控制,与“万莲开”齐名,关键就在于暗器发出之后借助旋转、互击的巧劲,可以借力生力,盘旋反复,生生不息,除非遇上功力通玄的绝顶高手,以强力破之,切断每一颗暗器的互触,消弥其蕴含的真力,否则暗器力道不尽,劲风不绝,有如附骨之蛆,夹缠不休!可惜董玄风虽然勉力发出,却再也无力控制暗器的走向,“满天星”威力大打折扣,听得纳兰墨刀锋龙吟不止,情知这手半吊子的暗器决计难不倒他,不由苦笑,喃喃自语:“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
疾风忽停,刀锋已收,漫天星辰,倏然不见,惟有明月当空,清冷孤寒,仿佛那一场星雨只是悠然一梦,梦醒处,三千繁华尽散。
纳兰墨虽破了“满天星”,可大意之下,也颇有几分狼狈之像,再看董玄风,目光已带凌厉之色。董玄风在他杀机锁定之下,竟是动弹不得,一时冷汗涔涔而下。
忽听一个清朗如玉的声音淡淡说道:“玄风,动手之前,可否考虑一下是否会牵连旁人?”
董玄风一愣,却见纳兰墨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白衣少年,手上犹拈着一枚“流星”,目光却停在缩成一团,颤抖着躲在一旁的柳飞絮身上。
董玄风脑子轰的一声,气血上冲,一时羞愧得无地自容。他一心只想着与纳兰墨交手,竟忘了船上还有一个不晓武功的弱女子,而暗器无眼,满天星辰的攻势凌厉,纳兰墨能够自保,却也未必能够接下所有的暗器。若是……若是……董玄风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往下想去。
纳兰墨亦是一僵,慢慢回头,却见那少年淡若春风,眼神清明,自觉不知羞愧为何意的纳兰墨,在那明亮、幽深的眸子注视之下,一张老脸也不由得渐渐浮上红晕。
“咳,咳,咳……”纳兰墨连忙低头,干笑几声,慢慢后退。
少年一手扶起受尽惊吓的柳飞絮,淡淡一笑,手下一掷,柳飞絮惊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往外跌去,董玄风一跃而起,接住柳飞絮,稳稳站在小舟之上,又冲少年尴尬一笑:“轻尘,我……我先回去啦!”说完,也不看柳飞絮,小舟如箭般直往湖边冲去。
少年拍拍手,看着纳兰墨,淡淡道:“好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不知纳兰公子可否赐教一二?”
纳兰墨愕然,却见少年神色肃然,不似说笑,他与少年不过两面之缘,心底却一直把他当成朋友,此时听得少年冷淡决绝之语,不知怎地,生出一股悲愤之意,斜睨少年,冷笑道:“原来这就是梁国的待客之道,却不知公子之后,是否还有人愿意赐教?最好一并上来,也省得本少爷还得一个一个地找上门去!”
少年挑挑眉,淡然笑道:“你放心,如果我败了,我保证梁国再无一人与你为敌!”
纳兰墨放声大笑:“你这话是否表示,你就是梁国第一高手呢?”
少年袖底一挥,惊奇说道:“梁国人才济济,数不胜数,更有许多淡泊名利之人,虽声名不显,却是真正隐世高人,小子何德何能,竟敢妄称第一?莫非纳兰公子的眼界,不过如此么?”他声音清朗,落落大方,这一席话说下来,众人不禁往纳兰墨看去,眼底却添了几分嘲讽之意,也有一些人当场便笑出声来,似是笑纳兰墨不过井底之蛙,竟不曾见过几个高手。
纳兰墨哼了一声,嗤笑道:“哦,那这些高手、隐士们又如何听你的话,保证不再与我为难?”
少年叹气:“我如果不敌你,又怎肯再让别人占你便宜?如此一来,岂非显得我太过无能?自然是不许别人再有出头机会的!”他这话霸道、蛮横至极,偏偏他神情坦荡,目光清明,唇角含笑,就算是最不讲理、最骄横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众人听了,也不觉有甚不妥,甚至大声附合,直把纳兰墨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气极之余,也不再多逞口舌之利,神色一整,一刀在手,刀气冲霄,罩向少年。
少年信手挥舞碧箫,看似漫不经心,却总是挡住长刀去势,更隐含反击之势。纳兰墨变招极快,一招无功,转身又是反手一刀自上而下划下,端地又快又狠。
少年叫了一声好,身形展动,刹时全场俱是白影,眼前碧影重重,纳兰墨刀法连绵,圆转如意,忽尔一碧如洗空旷悠远,忽尔孤傲悲愤六月飞雪,忽尔轻灵飘逸挥洒自如,忽尔狂霸威武君临天下,而少年一迳地云淡风清,手上碧箫指东打南,轻飘飘地毫不着力,却总是直指纳兰墨每一招薄弱之处,逼得纳兰墨不得不迅速变招。
过招数十招,纳兰墨心生疑惑,少年看似招招不留情,实则并无半分杀意,更没有争强好胜之心。旁人看他们招式精彩纷呈,却是毫无危机。
疑惑一生,纳兰墨手下也渐渐缓了下来,却见少年微微一笑,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声:“多谢!”
纳兰墨一愣,一刀便砍不下去,少年却是趁机顺手在纳兰墨手腕处一点,纳兰墨全身真气护体,少年又不曾使尽全力,饶是如此,纳兰墨仍觉手腕一麻一松,长刀不由跌落在地。
顾子舟看得眉飞色舞,大声叫好:“轻尘,给他点颜色看看——”
少年笑吟吟地看着纳兰墨,正要开口说话,纳兰墨却是脸黑如墨,冷冷一瞥少年,眼中愤怒之意显而易见,少年只觉心神一滞,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纳兰墨冷哼一声,再看湖边平台高处,顾子舟拍手叫好,不断喊“轻尘”之名,不由灿然一笑,凑近少年,嘻笑道:“轻尘?倾城?好名字啊好名字,不愧是倾城佳人啊——”两人靠得极近,少年对他本无敌意,却因大庭广众之下扫了他的面子,心底犹有愧意,因此纳兰墨的贴近他丝毫不以为忤。耳边听得纳兰墨轻佻之语,他也只是微感困惑,却不料纳兰墨动作如风,忽然凑过头来,在他脸颊上猛亲一口,又往后飘出三丈,哈哈大笑:“亲到了,亲到了——”
这时,董玄风正驾着小舟往湖中驶来,却见二人靠得如此之近,心下担心纳兰墨偷袭轻尘,凌空一跃,扑向花舫,忽见奇诡之像,忽听冒犯之言,心头一口真气登时岔了,只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却忘了自己身在半空,这么一抽气,扑通一声,整个人便摔进湖水里。
湖边观看热闹的权贵、百姓们,一个个轰隆隆化作石像,更有一些人不住地擦眼睛,大喊:“天哪,天哪……我是不是看错了?!”
顾子舟更是夸张,魂不守舍间,一个站立不稳,四脚朝天,摔倒在地!又咕噜一下爬了起来,伸手按住自己的下巴,惨叫:“我昏了头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没看见,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方轻尘茫然四顾,眼前众人或大笑或惊愕或倒地,他呆滞不语,仿佛没有任何事物映入他的眼底。
——啊啊啊,到底发生何事了?
——貌似,好像,纳兰墨亲了某人?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调戏?
在方轻尘数千年的漫长生命历程中,不曾遇上自己无法想像、无法掌控的人或事,对于这个传说中的调戏,他只从张敏欣给他的古老耽美书中看过,最后得出结论:一千个被调戏的人,有九百九十九个一定是小受!
小受啊啊啊啊……
难道,他长得很受吗?
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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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尘(暴怒):为什么是我被TX?
某天(挥挥衣袖):因为你长得漂亮啊!
轻尘(眉眼弯弯,微笑):漂亮?算你识货!哼……(突然变色)不对,耽美文中,漂亮的、被TX的几乎都是小受!(咬牙切齿)我家笑鱼MM早就鉴定过我是攻属性,你居然让我反攻为受,你到底是何居心?!!(抬手,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作威胁状)
某天(拍拍胸口,惊吓)佛曰:当受则受……(尖叫,匕首飞过,某天抱头逃窜……)
某天(一边跑一边喊)阿汉同学亲身体验——运动很辛苦,小攻更辛苦——轻尘啊,你姨妈我是心疼体贴你啊……
轻尘(大怒)小猪的话谁信?
某天(谄媚地笑)最近小猪开窍了,说话比较有哲理性,这个论点很具有可靠性!
越想越有道理,某天停下脚步,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华丽丽地宣言:在同人女面前,男人只有一个属性,那就是受!!(感谢囧受小鹿的绝妙高论!)啊啊啊——
一剑光寒十九州,某天华丽倒地!
轻尘(冷笑):看谁还敢再说我是受?
某天(努力爬起来,探头):爱他就要让他受,此乃原则问题,绝不妥协!
轻尘持剑继续追杀某天……
某天:后妈啊,棕妈啊,轻尘家的筒子们,救命啊……后妈,你家死小孩太凶了,俺这个姨妈快搞不定了!俺准备旅游去也,不管臭屁小孩了……so,轻尘同学,你没有机会报仇雪恨了!
轻尘(悲愤)你想TJ,简直比后妈还后妈!
某天(奸笑)想看轻尘复仇记,拿月票收买后妈吧!
擦汗,没有搞笑天份的某天,灰溜溜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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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安抚暴走中的轻尘同学,下面,该让他表现一番了)
月华清辉一泻如洗,方轻尘长长吸一口气,抬头,扬眉,抿唇,微笑。
明明是秀逸绝伦、淡若春风的微笑,为何却给纳兰墨心惊胆颤之感?慢慢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纳兰墨开始考虑:如何才能瞬间消失?
平静如镜的湖水忽然激荡起来,层层的波纹漾起点点水花。柳飞絮起舞之时,曾洒下大片的花瓣,此时竟随着水波的荡漾,蓦然升腾到了半空中,形成一圈围绕着花舫飞舞的花海。
众人还未曾从方轻尘遭受轻薄一事回过神来,却见湖中奇景,一时“咦”“啊”“呀”惊叹之声不绝。
花香袭人自醉人,纳兰墨平生第一次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机警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柔软的花瓣忽然化作利刃席卷纳兰墨。纳兰墨反应过来之时,身上已被花瓣划出数十道细细伤口,虽然伤口不深,但刹时的鲜血飞溅,还是叫人心惊胆寒。
纳兰墨一惊,双刀舞动,刀光流射,化作一片光墙,挡住层层飞袭过来的花瓣。花瓣终有尽时,纳兰墨觑得一个空隙,脱身而走,足下有如蜻蜓点水,几个纵身,已然跃至董玄风的小舟之上,而董玄风犹在湖中呆呆看着二人。
小舟游走如飞,方轻尘一声冷哼,举手一掌拍在湖面上,浪花激荡而起,他的身形却借着反击之力,飘然纵向水面,身姿曼妙,衣袂翩翩,当真矫如游龙,翩若惊鸿。他人尚在半空中,手一挥,一道水龙激荡飞起,掠过他手间,化作道道水箭,直射向纳兰墨。
纳兰墨大吃一惊,一刀护住身体,一刀化成匹练,击碎了道道水箭。眼见离湖边越近,纳兰墨竟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却听湖边所有人惊呼,他百忙中,回头一看,只见方轻尘轻飘飘地落在湖面上,月光如水,洒在他身上,衣发飘飞,恍如神仙。随着他手指挥动,一湖碧水化作漫天雨点纷飞,湖边无数烛火映射之下,漫天璀璨水花,流光溢彩,七彩斑斓,而那白衣少年却在漫天流光之中,眉目朦胧,人影如玉,惟有一袭白衣翩然欲飞,自有一股清灵出尘之气,直叫人气为之夺,神为之失。
纳兰墨心中一凛,众人只见漫天绝美水花,他却感到一阵凛烈杀机。几乎是杀意来袭瞬间,他刀起刀落,有如电闪长空,这一路刀法透着惨烈决绝之意,一刀快似一刀,连绵不绝,完全是只攻不守,只听得叮当铮鸣声不断,也不知有多少蕴含无尽真气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直砸了下来。
雨点水花散尽之时,纳兰墨只觉眼前一黑,气血翻涌,脑子一阵晕眩,舞刀双手更是又酸又麻。轻呼一口气,抬头望去,只见方轻尘唇角微翘,似笑非笑,却是一步步自湖上飘然而行,直逼向自己。
纳兰墨倒吸一口气,饶是他天不怕地不怕,面对这个强大的对手,也不禁心虚,不再力拼暴怒发狂的方轻尘,猛提真气,纵身往湖边跃去。
方轻尘身形一晃,如一缕轻烟般追至纳兰墨身后,手挥处,一支透明清亮的冰剑直指纳兰墨背心,纳兰墨身在半空,照月刀往后用力斩去,刀剑相交,却没有想像中的无匹劲道,纳兰墨微微诧异,照月刀顺势一点冰剑,借着这一击之力飘向湖边。脚踏上实地之刻,只觉背心一片湿冷,也不知是湖水还是汗水。摇摇头,轻功全力施展,极速往前奔去,却留下一串哈哈大笑:“小尘尘,你谋杀亲夫,真是心狠啊——”
众人骇然失笑,这个纳兰墨被打得如此狼狈,不得不落荒而逃,竟然还不忘占占口头便宜,真不知他是神经太粗还是天生惫懒。再朝方轻尘看去,却见他悄然立在湖边,手中冰剑慢慢化作流水,消失不见。
那一夜,有明月如水,有香气袭人,有倾城一舞,有刀剑争锋,更有一个丰神如玉的出尘少年,留下传奇般的漫天花海、璀璨水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