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头的手顿了一下,才继续未完的动作,等到梳洗完毕,她便摆摆手,示意怡儿暂先退下。
“对了,跟他们说我晌午之前不见任何人,记住了。”明夏叫住怡儿,又重重地吩咐了一句。
望着大小姐不同以往的凝重脸色,怡儿自然知道这是大小姐心情不好的预兆,她便也不敢多言,只是细细地答了一声是,便悄悄地退了下去,还顺手帮明夏带上了房门。
受不了了……
明夏静静地听着怡儿的脚步声远去,眼泪才不受限制地流了下来,如同压抑许久的江水,一旦决堤便肆无忌惮。
再也受不了了……
明夏快步起身,将身子又扔回床上,她脸朝下,紧紧地贴着柔软的被褥,任凭脸上的泪水迅速浸湿那微凉的绸面。
无声的饮泣渐渐变成了低低的呜咽,不知过了过久,明夏终于停了下来,阴翳的心里也终于好过了一点。
呆呆地又趴了一会儿,直到细嫩的脸庞再也受不了被褥的潮湿,明夏翻身躺在床上,舒了一口气,伸出两手拍拍自己的面颊,缓缓道:“明夏,你要坚持住……你不是被人抛弃了,不要变成了一个怨妇……”
坚持住……就算是自讨了没趣,也没关系,不成功便失败,兵家常事,不必介怀。
兴许,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分吧,明夏有些淡淡的想,既然不是自己应得的,执着着也没用……你要忘了他,从现在开始,要忘了云柏!
砰砰砰的敲门声传入耳内,明夏一惊,忙坐起身来:“谁?”
“是我,”怡儿怯生生的声音隔着门窗传了进来:“大小姐,快到晌午了,我可以进来吗?”
晌午了?
明夏一惊,抬头看了看屋内,只觉得光线的确是明亮了不少,然而,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
她为了祭奠逝去的初恋,就已经花去了一个上午吗?
真是浪费!
暴殄天物!
时间等于金钱啊!
金钱……
“啊!”明夏惊呼一声,向门外的怡儿道:“已经正午了吗?”
听着明夏的声音十分急切,怡儿有些惊慌,不知道大小姐是怎么了,便愈加小心翼翼地回道:“还没……”说完她有些心虚,明夏曾吩咐她晌午之前不见客,那意思也就是莫要打扰她,可自己却受了大管家的嘱托……怡儿想到这里心中越发忐忑:“回大小姐,晌午还没到……”
“还没?”太好了!
明夏迅速起身,简单地洗了一把脸,才刷地拉开房门,向门外的怡儿道:“快去叫人给我备马!我要立刻出府!”
明夏的吩咐如此迫不及待,让怡儿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已经在大小姐房门外站了好些时候,而斗胆在明夏规定的时间之前就来打扰她,是因为怡儿有事要回。
“怡儿快去,这事耽误不得!”
见怡儿站在门外似乎有发呆的迹象,明夏心中着急着与李恪的约定,也顾不上细问向来柔顺的怡儿今天为何异常,只是催着她:“快去吧,我要在午时赶到商行。”
怡儿左右为难,见大小姐说得严厉,便只好道:“好,大小姐,我去了。”
“恩。”明夏满意地应了一声,这才赶紧回屋收拾好自己,又带足了出门要用的东西,这才急匆匆地赶着出了门。
路上撞见尹贵,明夏也只是招呼一声,便道:“尹叔,我要去商行处理点事情,晌午可能回不来,你跟我爹娘说一声,我走啦。”
尹贵张张嘴还没说什么,明夏便好像一阵风一样迅速消失了,尹贵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只好又揣进了怀里,晚上再给二娘吧。
如今府里的杜忠杜孝都已经安置到了明夏出钱给杜家购置的大宅院里,杜二狗夫妇见那边人多又热闹,与先前在杜家庄时的格局差不多,两位老人一商量便都搬了过去,于是这边的杜府里又重回了原来的安宁,相对的,尹贵和小翠的事情也少了很多。
“二娘又出去了?”卢氏一听明夏让尹贵说的话,登时皱起了眉头,她这个女儿,近来是越来越忙了,可是,眼看的过了年就要及笄了,这还成天东奔西跑出头露面的,以后可如何是好?
她早先就跟杜礼说过这事,然而商量的结果却是明夏不得不如此。显然这一个杜府,不,现在是两个了,这整个杜家都是靠着明夏支撑起来的,倘若不许明夏出门,又如何维持家用?
杜礼却道,再容明夏奔波一段时间,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明显好转了,尤其是宋老头在信都住那段的日子,天天陪着他说笑解闷,杜礼的心情舒畅了,身体竟也开始有了大幅度的好转,眼下都已经恢复了六七成,只要再修养半年,杜礼相信自己又能和以前一样支撑起家门了,到时候他就让二娘待字闺中,等着嫁个好婆家。
“算了,就让她再辛苦些日子吧。”杜礼随口劝着卢氏,又向尹贵道:“夏儿没说是什么事吗?”对于什么吴王什么快雪时晴帖,杜礼和卢氏可是全然不知情,明夏去寻找林飞秀,他们在信都也是心急如焚,后来听明夏捎了口信回来说是林飞秀安然无恙,杜礼和卢氏便也松了一口气,既然林飞秀受了惊吓又生了病,那么明夏留在那里照顾林飞秀也是应该的,昨晚见明夏回来,他们只当是林飞秀那边没事了,明夏牵挂生意才回来的,杜礼又哪里会想到,其实是独步商行出了问题明夏才快马加鞭地赶回信都呢?
“没有。”尹贵答应了一声,心中却很是犹豫,要不要把那块玉佩拿出来呢?
然而云柏只说是给明夏的,还是算了吧……只是,云柏走都走了,又为何会驰回来送这么一块玉佩呢?
他是什么意思?
尹贵百思不得其解。
不只尹贵,就是云柏也不很明白,他为什么都出城好几里地之后,又突然想要回城。
回城,去见小娘子,哪怕只是一眼。
这想法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云柏终于叫住了随行的青衣,让他原地留守,自己又快马回了信都。
然而奔驰回来的云柏却没见着明夏。
因为家丁们说,大小姐说了,晌午之前谢绝访客。
明夏素来令行禁止,虽然她平时很好说话,待下人们也是极为宽厚,可一旦有什么事情吩咐下来,却是极严格的,倘若不能按她说的做,那么就等被罚吧,犯了两次的人,直接开除出府。
杜府待遇优厚,这些贫苦的家丁仆妇们谁也不愿意失去这么一份工钱高、主人又和气公正的差事,因此平时都是很严格地执行明夏的命令,从不敢乱来。
云柏无法,跟在明夏的身边时间久了,他自然知道明夏说出来的话是没人敢反对的,便只好留了一块玉佩给尹贵,叫他交给明夏。
“这是做什么?”尹贵当时接过玉佩,却问了这么一句话。
云柏一愣,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次回来就已经是极其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了,直觉中,他总觉得必须得做点什么,否则自己以后肯定会后悔!
至于后悔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钦佩小娘子,所以关心小娘子,所以一心想对她好,这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他没想过要留下来,永远的留下来。
所以当明夏提出来的时候,他震惊了。
这跟他以往的原则相悖,他只是想自己还在小娘子身边的时候,尽量的帮助她,帮她排除万难,让她可以安全安心地出行,随心所欲地实现奇思妙想。
但是,他怎么可以留下来呢?
他的志向,是走遍天涯路!
所以他沉默了,沉默着听小娘子强颜欢笑,祝福他的离开,除此之外,他又能做什么呢?
可就这般离去,小娘子会很伤心罢……
他必须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