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凤池笑道:“你猜猜看吧,这件事儿,与你父亲多少有点关系,你或许猜得出来!”
韦虎头仔细想了好大一会儿,忽有所得地,扬眉叫道:“甘大侠,你与舒老前辈所定谋略,无不具有深远意义,有的并不急于目前功利!你这想去关外,办件大事之举是想去鹿鼎山,挖断满清王朝的‘帝室龙脉’?”
舒化龙与甘凤池听得全都目注韦虎头,含笑点头,脸上霹出了“孺子可教”的嘉许神色
见了他们这种神色,韦虎头便知自己不会猜错!
甘凤池替舒化龙斟了一杯葡萄陈酿,转过面来,对韦虎头笑道:“你爹爹从‘四十二章经卷’之中,获得密图,知晓关外鹿鼎山下,埋有清国宝藏,并关系满清王朝的‘帝室龙脉’!唯因顾念与康熙情谊,不忍设法加以发掘残毁!但一旦康熙龙驭上宾,即无此虑,他年四海同心,发动光复大业时,又必须强大经济力量,作为后盾!我遂乘着丽春园打赌之举设法赢了胤祯亲手送我的那面玉牌,他年行事之时,岂不定可获得特殊便利!”
韦虎头听得目中连闪神光,剑眉双轩问道:“甘大侠,我因事前未参机要,在今日丽春园各事之中,只是个敲边鼓的角色,但鞍前马后,总也有点小小功劳”
甘凤池接口笑道:“别太谦虚,你今日表现甚佳,功劳不小!”
韦虎头扮个鬼脸,伸手说道:“既是有功,甘大侠应该论功行赏,许给我一份奖励如何?”
甘凤池一时之间,倒不曾猜透书虎头的心思,看着他,含笑问道:“说吧,你想要我送你一件什么东西?还是要我传你一桩”
韦虎头连摇双手,截断他话头说道:“宝物不敢索,绝技不敢求,我只要求甘大侠许个金诺!你异日前往关外鹿鼎山,取藏宝,掘龙脉时,可得携带小侄,凑凑那份热闹!”
甘凤池哈哈大笑,目注韦虎头,颔首说道:“原来你是想凑鹿鼎山的那场热闹!好,我答应你,但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儿”
韦虎头愕然道:“甘大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呢?我觉得我是后辈,经验、修为两皆浅薄,事事以甘大侠马首是瞻,龙头为鉴!似乎只要听你话儿,便是一只‘乖老虎’了!”
甘凤池失笑道:“你肯作‘乖老虎’便可!记住,鹿鼎山寻宝事小,但掘断龙脉,预泄满清气运,却功在未来,太关重大!你爹爹与康熙总角知交,情分太厚,未必忍心作这等绝事,下这等毒手,但我们为了矢志光复的千秋大业,却又不能矜此细行,故而,你纵见了你爹娘之面,也暂时保持秘密,不要说破这桩将断他满清根基的奇妙打算,免得你爹爹知底细后,会左右为难,‘情’‘义’难于兼顾!”
韦虎头闻言之下,低头望着瘦西湖水,剑眉微锁,仿佛呆呆出神。
舒化龙笑道:“虎头老弟有所为难了吧?你是否不愿意以谎言搪塞,骗你爹娘?”
韦虎头从瘦西湖的水面上,收回目光,向舒化龙拱手答道:“晚辈虽年轻识浅,尚知即用这等善意谎言,在爹娘驾前搪塞,也并非忤逆不孝!晚辈只是在自行思忖,万一,我爹爹得悉甘大侠和舒老前辈的这项‘鹿鼎谋略’,他是赞同,还是‘阻止’?究竟把‘情’字和‘义’字,哪一个看得重些?”
舒化龙目注甘凤池,替他斟了酒儿,举杯笑道:“甘大侠,你的看法如何?我想先听听你高明看法。”
甘凤池饮了小半杯葡萄陈酿,并未作甚思索,便自胸有成竹的缓缓说道:“据我看来,这桩问题的答案,必与年龄,也就是与生活经验有关!韦小宝化身‘小柱子’时,与康熙化身的‘小玄子’,交谊太厚,自然重于‘情’!但流转江湖,身为‘天地会’堂主,亲近光复大业,又看多了四海生民被满人欺压疾苦,变成了成熟懂事的‘韦大宝’后,多半又会改变得重于‘义’!”
舒化龙听他分析至此,嘴角浮现了一丝神秘笑容!
甘凤池发现他这丝神秘笑容,不禁微笑问道:“舒兄微笑则甚?是不是不以小弟之语为然?”
舒化龙笑道:“甘大侠谠论高明,舒化龙怎会有甚不同见解?我只是忽动灵机,觉得虎头老弟之父韦大侠若知我们的‘鹿鼎之计’,或许会赞成一半,反对一半”
韦虎头不解问道:“怎么会一半和一半呢?舒老前辈认为我爹爹到底是赞成?或是反对?”
甘凤池已知舒化龙之意,一旁笑道:“你舒老前辈这十多年来,弃武修文,明心见性,成就相当高深!他的看法,多半合于事实!他认为你爹爹若知此举,定必赞同‘取宝’,反对‘截脉’”
韦虎头闻言,仔细想了一想,扬眉说道:“对啊!光复河山大业,必须无数人力,和无限物力的充裕不竭支援,鹿鼎山下,倘若真有敌国宝藏,当然不妨设法取用!但‘截脉’之说,却既嫌缺德,又似迷信多余!汉人若图光复河山,尽管把满人仍复逐出关外,甚或把他们同化为一更博爱的民族便可!何必要把人家‘龙脉气运’,硬给生生掘断残毁”
甘凤池把手中剩下的半杯美酒,一口喝完,放下杯儿,轩眉笑道:“好,舒兄想得好,虎头老弟说得好,我承认‘取宝当为’,‘毁脉不必’!这八个字儿,就是我们异日鹿鼎山之举的行事准则”
话方至此,突有一只鸽儿飞来,在舒化龙、甘凤池所乘小船上空,绕了两匝。
舒化龙口中做啸,站起身形,那只鸽儿似已训练通灵,便自落在他肩头之上。
舒化龙伸手从鸽足铜管中,取下一枚小小纸卷,展开看后,递向甘凤池道:“甘大侠请看,四阿哥似有急事,一离丽春园后,便立即赶回北京,来时所携亲信,完全随行,但周老二和红绡,却告不见!”
甘凤池看完纸卷,撕碎丢掉,口中“咦”了一声诧道:“周老二饮了四阿哥所赐毒酒,必已形体皆消,但红绡为何不见,却是令人不解之事!”
舒化龙道:“依照修为,和关系亲密的程度看来,红绡几乎可能是四阿哥夹袋之中的顶尖人物,她既未随行,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事情太急,业已掌握时机,先行回京!一是四阿哥特意把她留下,另办重要大事!”
甘凤池略一沉吟笑道:“若是留下,用意必在虎头老弟身上,但我认为京中之事既急,四阿哥不会用不着红绡那等出众好手,还是舒兄的第一种猜测比较正确!红绡于出得‘新丽春院’的鱼池,换了衣服以后,业已马不停蹄的赶回北京!去替四阿哥办甚紧急大事?”
韦虎头道:“我们怎么办呢?我是留在扬州,是也去北京?或是立刻出关,走趟鹿鼎山呢?”
甘凤池道:“鹿鼎之行,留在日后,虎头老弟在扬州、北京,两处选一处吧,或是我和你分头行事,彼此拈个阄吧?”
舒化龙闻言,便随手取根小小树枝,折成两段,把下半段藏在掌中,递向韦虎头,含笑说道:“北京定然热闹,扬州也恐有余波,你们分头行事,一个看看四阿哥如此匆促的赶回则甚?一个坐镇此处,看看云南方面,是否还有人来?以及还有什么‘新丽春院’刚刚开张,茅十八所独力难以料理之事?这两根树枝,略有长短参差,韦老弟抽一根,抽着长的,便去北京,抽着短的,便在扬州留守,等决定行止以后,再规定联络办法。”
韦虎头一来想去北京开开眼界,凑凑热闹,二来又恐爹娘赶来扬州,有了管头,故而在伸手抽取树枝时,默祷神灵,能保佑自己,抽中一根比较长的。
一根树枝,才被韦虎头抽去,舒化龙便把其余一根,递与甘凤池笑道:“甘大侠,韦老弟手风较好,抽了长的,你只好委屈一些,留守扬州,和我在瘦西湖中,多喝几天酒吧!”
甘凤池何等人物,早就看出了舒化龙玩了花样,故在接过树枝后,连看都不看,比都不比,便掷入瘦西湖中,只向舒化龙笑道:“舒兄,要韦老弟去北京,别的无妨,但需规定一个彼此联络时间,暨联络方法才较稳妥!”
舒化龙笑道:“联络方法,极为容易,‘穷家帮’的弟子踪迹,遍布天下,现任帮主朱三绝,送过我两枚‘三绝竹符’,我分给韦老弟一面,他只消向任何丐帮弟子,一示此符,托他传话,丐帮中自会以特殊快捷方法,和我们有所沟通”
说至此处,取出一面比手掌略小的红蓝白三色竹符,递向韦虎头,含笑又道:“韦老弟不论有事无事,每隔半月,便请利用这‘三绝竹符’,命令丐帮弟子,向远在扬州的甘大侠和我,传报行踪,免得我们万一有急事找你,有所延误!”
韦虎头接过“三绝竹符”立刻站起身形,向甘风池、舒化龙抱拳说道:“既然如此,我不想让四阿哥走得太远,应该立刻追踪!‘新丽舂园’各事,请两位前辈,多多照拂,因我茅龟伯,身上有案,是个黑人”
甘凤池摇手笑道:“扬州的事儿,你不必牵挂,可完全放心!康熙仁厚,不会追查旧案,胤祯也因曾当众宣称茅十八这只‘乌龟大王’,可以活到八十八岁,不会再翻老帐,他大概从此可以‘王八太爷’身份,公开活动,不必再藏头露尾的了!”
书虎头唯唯称是,又转向甘凤池恭施一礼说道:“万一我弟弟韦铜锤也来中原,甘大侠不妨施展你各种精妙手段,使他受点教训,使他知道天外有大,人外有人!否则,我弟弟和我不同,生平绝不吃亏,太以刁钻古怪!我怕他若是过分狂傲跋扈,会在险恶江湖之中,碰个大钉子的!”
甘凤池听得颇有兴趣地,点头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便知道韦铜锤除了功力颇高以外,性格行为方面,定和当年的韦小宝,差不许多!你要我设法让他受些教训,这种立意虽佳,但结果可能是后生可畏,反而是我这老江湖受了教训,也说不定”
韦虎头莞尔一笑,见小船离岸,并不太远,遂飘身追踪四阿哥等人,往北京方面驰去。
舒化龙见韦虎头身形已杳,向甘凤池笑道:“甘大侠,你知道我故意在拈阄之举上弄了花样,把你留在扬州之意么?”
甘凤池道:“你大概不是想把我留在扬州,只是想令韦虎头走趟北京而已!”
舒化龙颔首正色说道:“一来,我近年潜心风鉴,看出韦虎头喜气腾眉,福泽极厚,决不会有甚重大灾厄差错!这孩子是块美玉,亟待琢磨,乘此机缘,让他走趟北京必然有益无损!再说,四阿哥在这厚结党羽,准备夺嫡期间,决不敢过分得罪云南韦家”
甘凤池不等舒化龙再向下讲,便接口说道:“我倒不怕胤祯对韦虎头举措不利,只是有点担心这孩子太以忠厚老实,不容易逃得出红绡妖女那种相当厉害的风流擒纵!”
舒化龙失笑道:“男女之情,莫加机锋操纵,越任其自然越好!反正红绡身份如谜,究竟是‘妖女’?是‘魔女’?或是其他有心人埋伏在胤祯身边的‘闲棋侠女’,我们尚不得而知,查起来也相当费事!让韦虎头和她惺惺相惜,缱绻一番,或许便弄得清清楚楚,发生良好作用!”
甘凤池听得不住点头,含笑说道:“舒兄老谋深算,令人可佩!如今我也觉得应该让韦虎头独自历练,走趟北京城了!”
舒化龙笑道:“眼前龙虎暂离,扬州无事,甘大侠带我去开洋荤吧!”
甘凤池一怔问道:“舒兄要开甚洋荤?”
舒化龙笑道:“我想去‘新丽春院’,打个茶围,并以所炼灵药,替库多丝基,疗治恶疾!她和胤祯一夕风流,害了爱新觉罗的子子孙孙,虽是我们预定谋略,但若任其继续流毒,贻害平民,便迥非本意的了!”
甘凤池闻言,自然即陪同舒化龙,前往“新丽春院”向茅十八介绍,并说明韦虎头已去北京情事。
茅十八因深知四阿哥的精明厉害,倒着实有点替韦虎头暗耽忧虑,但舒化龙、甘凤池一再从各方面加以分析,说明胤祯在这结众夺嫡期间,决不敢对云南韦家,过分开罪,茅十八才放宽胸怀,不为韦虎头空自悬忧,而豪情勃发的对舒化龙热诚招待。
“新丽春院”已成扬州风月圣地,则茅十八用来招待贵宾的,自然是醇洒、美人!
不过,甘凤池只爱酒,舒化龙也春秋高矣,不近美人,故而茅十八只选几名雅擅琴棋,精于弹唱的上选姬人,侑酒添觞,以及偶或尊前助兴而已。
这样的场面,是否有点冷清,不热闹呢?
不,热闹的事儿,马上就要开始,并会是热闹已极!
首先,不知是由谁发的命令,所有“新丽春院”中的妓女、龟奴,都一齐往丽春园门涌出,似是要迎接什么特殊贵客。
最特殊的“贵宾”四阿哥胤祯已回北京,其次的“贵宾”甘凤池和舒化龙,已被茅十八亲自接待在丽冬院楼上饮酒,怎会又是“贵客”降临,并从所有妓女、龟奴,一齐趋迎的气势看来,这位“贵客”的身份,似乎决不会在四阿哥胤祯之下!
其次,甘凤池正想举杯饮酒,他的酒杯中,突然跳出了一只小小青蛙!
舒化龙正以独炼秘药,欲为库多丝基疗治极为顽固难缠的国际梅毒,他那把业已留得飘拂胸前,相当漂亮的五绺胡须,突然竟冒烟起火!
众妓女、龟奴,一起恭迎的特殊贵客是谁?
甘凤池的酒杯小,为何会跳出青蛙?
舒化龙的胡须,为何会冒烟起火?
这些很奇怪而很热闹的问题,留待次一步解答,笔者必须先叙述那位单人追踪四阿哥,赶赴北京的韦虎头所遭所遇!
韦虎头因四阿哥等一行,业已先走多时,生恐追赶不上,会错过不少热闹节目,故在离开瘦西湖后,他是展尽轻功,兼程疾赶。
谁知就在当日黄昏,在他经过一处不太繁盛镇集的一家小酒店时,店中突然传出了“韦家虎子”四字!
韦虎头闻声一怔,立即止步不行,转身走进酒店!
一来,他从半夜一路疾赶,知今时已黄昏,腹中饥渴!
二来,四阿哥一行,分明去远,似无法在途中追上,只有等到了北京,再决定是对他明访,或是暗探。
三来“韦家虎子”四字,分明是针对自己,但究竟是挑衅?亦或是招呼?如今还弄不清楚。
自己初出江湖,声名未振,这小镇酒肆之中,为何有人能一口直道出自己来历?
有了这种疑问,韦虎头遂止住脚步,转身进店察看。
根本用不着找,因为酒店中,十二三副座头上,只坐着一位身材不甚高大的青衫文士。
韦虎头本来还想另觅座头,要点酒饭充饥,那青衫文士见他走进酒店,便把手一伸,扬眉笑道:“四海之内,皆为兄弟,些许一顿酒饭,所值微薄已极!韦大侠赏点面子,就由小弟萧鸿,作个东吧!”
韦虎头见这自称萧鸿之人,貌相平凡,甚至还略嫌猥琐,但双目之中,却有异芒闪烁,说话语音也有一些难以形容的怪异之处!
因自己进店之故,本是为好奇而来,遂也就不客气的,在萧鸿业已叫了不少酒菜的那一桌上,坐了下来,点头说道:“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叨扰萧兄,但却请萧兄赐告,你怎知小弟姓韦?”
萧鸿一面为韦虎头斟酒,一面笑道:“慢说韦兄令尊是一代怪侠,名满四海、功迈公卿,就是韦兄初试新招,一剑连诛‘藏派’中的极高手‘呼伦三佛’,还不威震六合?正所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了!”
韦虎头想不到自己昨夜剑斩“呼伦三佛”之事,已如此遐尔播传,不禁听得一怔。
萧鸿举杯笑道:“小弟对尊大人钦迟甚久,今日终于有此缘福,结识韦兄,委实无上荣幸,先奉敬韦兄一杯酒吧!”
话完,把自己杯中的酒儿喝干,向韦虎头照了一照!
人家把话儿说得极为谦恭,韦虎头觉得似乎没有理由不接受这番好意,遂也倾杯饮尽!
萧鸿等他喝先酒儿,突然失声一叹!
韦虎头愕然问道:“萧兄叹息则甚?莫非还嫌我这样喝法,不够痛快?”
萧鸿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我不是嫌韦兄喝得不够痛快,而是嫌你喝得太痛快了!”
韦虎头不解道:“喝得痛快,难道不好?”
萧鸿突然换了一种深沉的神色,看着韦虎头,缓缓说道:“喝得虽颇痛快,但你难道就不怕把条小命喝掉?”
韦虎头道:“我和萧朋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似乎没有理由在酒中下毒害我,我又何必不喝得痛快一点,而要先行试毒,然后才敢入口的,装出一副娘娘腔呢?”
萧鸿笑道:“令尊韦小宝的江湖经验之富,是‘回了锅的老油条’了!他在让你远离云南,闯荡江湖之际,难道没有告诉你,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么?”
韦虎头渐渐听出对方话中有话,不禁愕然问道:“萧朋友为何一再在话中嵌了骨头,莫非你当真别有用心,在酒中对我耍了什么花样?”
萧鸿阴恻恻的答道:“你在云南生长,对于苗瑶等族的一些特殊手段,应该不会陌生,有没有听说过‘降头’二字?”
这“降头”二字,宛如霹雳当头,把韦虎头听得心神一震,脸上立刻变了颜色!
他是在西南地区成长之人,对于苗、瑶等族的神话传说,以及“降头”、“用蛊”等特殊手段的厉害程度,自然夙所深闻,但脸色虽变,却立即恢复正常,仍大大方方的,向萧鸿举杯笑道:“萧朋友不必危言耸听,我来自云南,自然熟悉苗、瑶、猓、夷等族,‘用蛊’暨‘降头’等的神秘手段,也不致对我施展!”
萧鸿仿佛受宠若惊的,扬眉拱手笑道:“这我到要竭诚请教的了,彼此不过是萍水相逢,韦大侠怎会对我萧鸿,如此相信得过?”
韦虎头笑道:“道理很简单啊,就是在那‘萍水相逢’四字!”
萧鸿听得方自愕然,韦虎头又复笑道:“由于‘降头’及‘用蛊’等手段,太以毒辣厉害,故而凡习此技之人,必先向神前立誓,非遇不共戴天的生死强仇,或有男女情爱,防范对方变心等重大情事,绝对不轻易使用,否则,神必降罚,反害施术之人!”
萧鸿听至此处,点头接道:“不错,我也知道凡习这种神秘技术之人,多半必对其所奉神灵,立下不轻易使用的恶毒血誓!”
韦虎头举箸夹了一块卤牛肉,入口咀嚼,含笑说道:“我与萧兄彼此风来水上,云度寒塘,向无一天二地之仇,更扯不上半丝半毫的男女爱情纠缠!你纵是此道高手,也不会甘遭神谴的,平白对我下起什么厉害无比、一经沾染,便如附骨之疽的‘降头’来吧!”
他方自认为理由十足,说得眉飞色舞,萧鸿却向他摇手笑道:“不然,不然”
这两声“不然”顿时使韦虎头听得神色又变!
萧鸿正色说道:“我们先淡仇恨,后谈情爱,仇分‘公仇’‘私仇’,从‘私’的方面来说,我们确无半丝恩怨,但从‘公’的方画来说,却因各位其主,不得不起斗争,谁叫你和四阿哥于丽春园中较技打赌,‘空拳击石马’上,漏了马脚,败露深谋!”
韦虎头惊叫道:“胡说,我有什么深谋,我漏了什么马脚?”
萧鸿冷笑道:“茅十八把石马碎块,命人运出丽春园,泯没痕迹,我趁机一数共是二十八块,分明每人击碎之数,都是十四,胜负成为平局!但甘凤池和茅十八却偏要评判为十四对十六,使你输给四阿哥,成为他辅佐心腹,岂非蕴有深谋,暗藏难测打算!”
韦虎头真想不到四阿哥还有萧鸿这样一个秘密手下,会在丽春园外,从石马碎块之上,数出真象端倪,不禁苦笑一声,欲辩不得!
萧鸿微笑说道:“四阿哥对于云南韦家,确思结纳,但既发现甘凤池、茅十八等,用此深谋,却又不能不略加小心,防患未然!经过再三熟思,最好的方法便是佯作不知,接纳你和甘凤池,作他心腹,但须以隐秘方法,在你们身上加一层容易控制,不虞反噬的保险手段!”
韦虎头失声道:“所谓‘保险手段’,就是‘降头’?”
萧鸿颔首道:“对甘凤池是用‘蛊’,对你则用‘降头’,但韦大侠也不必过分担心,只要你们对四阿哥无甚恶意,则腹中所隐伏的‘蛊’和‘降头’,便永远不会发作!”
韦虎头已知事属千真万确,不禁废然叹道:“四阿哥心机真深,这样说来,丽冬院楼上的西域陈酒之中,定已下了‘蛊’和‘降头’,你如今不过是奉命向我说明,使我有所知戒,行动上必须收敛而已!”
萧鸿笑道:“不错,我是奉命,但却绝非奉了四阿哥之命”
韦虎头诧道:“不是奉胤祯之命,还有谁会干预此事?”
萧鸿笑道:“是本了我家郡主之命,故而对你暗下‘降头’之举,除了‘公仇’,还涉‘私爱’,恰好符合了你所了解的两种条件”
韦虎头蹬起两只虎眼,愕然问道:“我和谁有‘私爱’?你说的‘郡主’是谁?”
萧鸿失笑道:“你是聪明人,怎么一涉利害,便聪明尽失,快变成胡涂蛋了!从我所报的姓名之上,想一想看?”
韦虎头蓦然从恍然中钻出一个大悟,出手一招“天台指路”便向萧鸿的胸前点去!
他修为不弱,出手极快,这一招“天台指路”发得突然,彼此对面同桌,距离甚近,似乎绝非二三流的身手,所能闪避得开。
但萧鸿人虽猥琐,身手居然甚高,象张树叶般,恰到好处的飘了开去,口中并含笑说道:“妾本有情,只要郎亦有心,则桑间濮上,到处都是‘天台’,又何必还要‘指路’?‘问路’?”
韦虎头目注萧鸿,边自心惊对方的轻妙身法,边自失声问道:“若与‘萧鸿’有关?应该是红绡了!她
她她不象满洲人啊,她是什么郡主?”
萧鸿笑道:“红绡不是满洲人,但也不是汉人,她是夷人,属于‘水摆夷’,是如今‘水摆夷’族之中的唯一一位郡主!”
韦虎头深知“水摆夷”的女郎最美,但为了“缠郎”用“降头”的手段,也属最为厉害!不禁脑海中又幻出红绡曾使自己神魂颠倒的绝代姿容,急急向萧鸿说道:“若是红绡对我为了情爱,暗下‘降头’,韦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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