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止水线。
自此以下,到指尖都是深紫纹金,像紫兽被一圈圈金链缠拘,勒成手臂形状,其实非是人躯。龙庭山上派系分立,各不相属“匣剑天魔”的名头虽响,应风色却罕见这位长年闭关的师伯,对其武功根柢不甚清楚,只知修为深湛,乃眼下奇宫第一高手。
从飞雨峰弟子的惊讶反应推断,怕也是头一回见识紫金臂,遑论与人动手,而独无年心中骇异,却远在余人之上。原以为独孤寂使的是某种幻术“犀紫罍金臂”百毒不侵,刀剑难伤,要说有什么弱点。
就是对迷魂术没有抵御的奇效,但绕了两匝的断剑,说明独孤寂确实使用了它们,而非移花接木的障眼法。
“这一式叫七杀之剑。”仿佛看穿对手心思,十七爷低头活动指掌,既说给独无年听,又像说给自己听。
“当年兄长描述的那些境界,我直到今日方能体会一二,原来这是做得到的,不是胡说八道。“独无年,我非看不起你,也非看不起奇宫。
但这败中求剑我一直以为就是套高明剑法,平生未使过三式以上,如今才明白错得离谱。七杀之剑不过败剑第七式而已,你真要与我印证到第十式?”
世上没有一门武功,能凭空化出七名活生生的分身。若真有,那就是妖术,早已超脱武功的范畴,故七杀之剑的真相只剩下一种可能: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独孤寂双肩微佝,不只是手掌,全身都在颤抖,仿佛犯瘾的酒痞。
在场却无人敢生轻视之心。无论伤势多重、将倒下否,这个男人的武功在凡人眼中,是如妖术般的可怕存在。十七爷勉力睁眼,黯淡的视线扫过全场,众人被瞧得头皮发麻,一动也不动。
“毛族能咬了你们不成?看看他,不过是个娃儿。”他指着远处的阿雪,喃喃道:“这小子还没离开西山,母亲和照顾他的老家人就被韩阀杀了。
护送他的镖队在抵达央土之前,已整整换过了几批人看来西山那厢也同你们一样,有些脑子不大清楚的蠢蛋,专挑软柿子捏,却不敢直指根源。
“送他来的,是朝廷,是我那皇帝老爷好二哥,是陶元峥那杀千刀的老匹夫!你们有种就造反哪,欺负小孩子算什么好汉?杀了这娃儿,还怕偌大的西山韩阀拣不出第二个倒楣蛋?
赶老子下山,顾挽松那吊丧脸回头便撺掇别个儿的,走了一个又来五个,走了十七爷又换十八爷十九爷总会换到朝廷的金戈铁马。
你们是到那时才要反呢,还是跪了百万雄师才算交代?”他话里字字都是死罪,纵是立于东海武道巅顶的指剑奇宫,也无人敢应,但谁都知道是这个理。陶相绝不会善罢干休,镇西将军韩嵩更不可能就此收手,区区武林。
在庙堂看来不值一哂。鳞族的骨气算什么?千年的骄傲又算得了什么?奇宫迟早要低头,跪于七式败剑或许不算丢脸,跪于朝廷铁骑之前,四百年基业便到了头,从此万劫不复应风色捏紧拳头,无论多么愤怒不甘,竟无一言可反驳。
十七爷是对的。鳞族辉煌已逝,就连名列“五极天峰”的最后荣光应无用也失踪多年,生死难知。
接下毛族质子,当成一件摆设供起来,架他个十几二十年,奇宫仍是鳞族的奇宫。陶韩之争,乃至朝廷与西山的矛盾于此既得不到突破口,自寻别处斗个你死我活,犯不着赔上整座龙庭山。魏无音闭上眼,微微仰头,无声叹了口气。
明智的选择一直都摆在那儿,难的是放下。身为龙庭九脉中最骄傲的风云峡一支,没有人比他更能深刻地体会,这个抉择究竟有多难。
围满广场的奇宫门人,无论色字辈的年轻弟子,抑或无字辈的披绶长老,人皆无语。偌大的通天壁上风刀扫落,直到豪笑声打破这令人难受的死寂。
“侯爷两度造反,连累将士无数,发此狂悖逆论,独某毫不意外。”高大威武的紫膛汉子收起笑声,投来豪烈目光,直视摇摇欲坠的青年。
他这样的人毋须眦目咆哮,便能散发出强大气场,听得奇宫众人精神一振。“奇宫恪守国法,服膺朝廷,侯爷若有圣谕在身,我等自当出迎十里,伏道相候。
非如此,便是侯爷孤身一人,闯山挑衅,龙庭九脉纵有不敌,拼着四百年的祖宗基业不要,岂有下跪低头,任人宰割之理!”
独无年踏前一步,横臂当胸,提气开声:“江湖事江湖了,今日是侯爷犯我,非是奇宫求战!
为敌为友,俱看侯爷,亦非我等能决。若外人打到侯爷的家门前,试问侯爷,战是不战?孰胜孰败,又有何干!”全场为之一静,轰然叫起好来,采声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