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依着她姣好的线条按捺,移至她后颈时,他放轻了手劲,仔细揉抚她焦虑紧绷的神经,细腻的动作,有几分爱抚的意味。
姬心草这才自混乱的思绪中回神,狐疑地抬眼瞧他。
看这眼神,她显然误会他又想亲热了,他索性咧开色情的笑,故意误导她“怎么,今晚你没兴致吗?”她恍惚失神的表情是很美,不过他更喜欢她板起脸与他一来一往斗嘴的犀利神态。
丙不其然,她眼眸迸射出怒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种事?”
“是什么时候了?”他装模作样地看钟“嗯,还不到七点,我们可以来一次或两次,之后再洗个鸳鸯浴,绝对赶得上开店。”
她瞪着嬉皮笑脸的他“是了,你当然不在乎,这正是你想要的结果,不是吗?你不就想要我和她们闹翻?”
“闹翻又如何?我说了,我会陪着你,要死、要下地狱、要魂飞魄散永不轮回,我也不会离弃你,这样还不够?”他逼近她“我就不能代替她们吗?”
他眼神咄咄逼人,令她心慌。她断然转开头,他立刻将她扳转过来,将她压在床上,锁住她闪避的眼眸。
“她对你毫不留情,你为何还这么重视她?就因为她是你的母亲?”
“我不知道。”她疲惫地叹息“她养大我,对我要求很多、很严苛,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想培养我接任她的位置。其实,我从不想成为女使,但这是她所期望的,阿姨们也认为我有资质,所以我努力不要辜负她们的期待。可是,有时候”
她咬唇,第一次将这些心思在人前吐露“我总觉得,我好像亏欠了她们什么,不得不尽力去做每件事来弥补她们。”
她无法真切描述这是何种感觉,彷佛有什么在潜意识里命令她,鞭策她的绝对忠诚。
也许是她莫名的责任心,也许只是她想太多了?住在一起的大家族,彼此的联系自然很强,但她的竭力以赴与其说是家族感情,更像是不可违抗的命运,驱使她往早已决定好的道路上走。
就连现在,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里,她也觉得彷佛有双眼在角落悄悄窥视着,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换言之,我比不上她们重要?毕竟她们是你的亲人,我却只是仇人。”他恼怒咬牙。结果还是一样吗?当年的她选择了那些女人,如今的她也把她们摆在第一顺位,他终究只是个外人。
不,不会一样的!他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不要重蹈覆辙,所以他面对姬家人围攻时并不还手,要由她自己决定,在两者中选择其一。这么做对她是很残忍,可不是她心甘情愿的抉择,就没有意义了。
但倘若她最终又选择了族人,他会毫不犹豫将她抢夺过来!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自卑的少年,对于他想要的女孩,他不会有任何迟疑!
他激动矛盾的心思猛地一震,因为她温暖的掌心抚上了他脸庞。
他静了下来,凝视着她若有所思的润黑眼瞳,流露出几许温柔怜惜,让他不由得看痴了,心跳逐渐加速。她一定不知道,她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令他意乱情迷吧?
他沙哑地笑“说实话,我不喜欢被人用这种看流浪狗似的眼神瞧着,不过是你的话,另当别论。”
她不语,素手沿着他俊美的脸庞轻移,划过他颈项,来到他裸露的胸膛,听他发出满足的叹息,陶醉在她的抚触中。
令她迷惑的是,她对他也有相同的感觉,甚至更为强烈,像要将她拉离原本的那条道路,与他的生命重叠,而她难以抗拒这种仿佛生来就该与他在一起的奇妙宿命感
她抚上他胸口那两个小小的疤痕“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他微愣,才明白她问的是数百年前的旧事“你家的族史应该记载得很清楚吧?”
“只提到当时伤亡的人数和地点,其余细节都没有。”她隐约觉得,这其中有些她该知道的内幕。
“这么重大的事,居然记录得这么草率?”他双肘撑在她身畔,浅笑的碧眸望进她眼底。
“这就说来话长了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男孩,由于他半人半魔的血统,所有人都怕他、厌恶他,术师们誓言消灭他,他到处逃窜躲藏,像野兽一样独自生活d;b/在野地里,他憎恨这个不肯接纳他的世界,不相信任何人,却又渴望有哪一双温暖的手愿意拥抱他。
“在他十五岁那年,他被一名术师追杀,在奄奄一息的时候,有个女孩救了他,将他藏在山洞里。一开始,他怀疑女孩救她是别有目的,每回女孩带着伤葯、食物出现,他虽然伤得无法说话,还是恶狠狠地瞪她。女孩很害怕,但善良的她无法放着他不管,还是瞒着族人,天天去照顾他。
“这让他迷惑了,女孩明知他不是人类,为何要救他?他不懂,但他从她细心的照料里感受到善意,渐渐消除了戒心。他脸色不那么凶狠了,当她试图与他攀谈,他也有了回应,他们越来越熟络,女孩说故事给他听,教他识字、唱歌、玩游戏。她带给他许多有形和无形的第一次,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他第一次展露笑容,尝到了什么是喜悦;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个人,而不是被猎杀的野兽;第一次,他深深喜欢上一个人,却不知道那叫做ài”
看他以爱恋温柔的神色谈论过往,姬心草如芒刺在心,咬唇问道:“那个女孩就是向琬女使?”如果他们曾经那么友好亲密,后来为何反目成仇,演变成可怕的屠杀?
而且从他开始述说后,她被监视的感觉更强烈了。他似乎没有察觉,但她感觉得出,那像是法术,有某个人藉由法术在窥视他们。
埃米尔不答,续道:“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他的伤痊愈了,却舍不得离开女孩,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只求能待在她身边就心满意足。有一晚,女孩如常来找他,不料跟着她来的,还有她以降妖伏魔为职的族人,她们全副武装来取他性命。他藏身的地方极为隐密,只有女孩与他知道,若不是女孩引她们来,她们怎会发现?
“他认定是女孩出卖了他,在心痛、愤怒之下,他失去了理智,杀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女孩的母亲,唯有他又爱又恨的女孩,他下不了手。
“他离开了,像过去一样独自一人到处流浪,起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即使他不伤人、努力要像人类一般生活,这些人却总是怀疑猜忌他,他索性就真正成为他们认为的恶魔吧!
“于是,他开始奉行吸血鬼的生活模式,昼伏夜出、吸食人血,但吸血鬼们不会因此认同他这个杂种是同族,他只是把自己更推进孤立孤独的角落。而活下来的女孩成了她们族人的首领,当然也得做猎杀他这种妖魔的工作,何况他还是她们一族的死仇。
“有三回他们相遇,但三回他都活了下来。女孩的实力要杀死他绰绰有余,为何让他活命?是因为她明白他的罪恶感,要让他活着受罪?或者,是因为她对他有情?他不敢奢望这个可能性,又矛盾地期望真是如此,可这样一来,她会有多痛苦?
“他希望死在她手上,由她来结束一切,这样至少可以平息一点她的伤痛,换取她的原谅吧?他想待在她身边,若由她亲手取走他性命,他死时就会和她在一起,也是得偿所愿啊。这样幸福又残酷的期待,支撑着他活下去,等着死亡的来临,直到她二十二岁那年突然病逝,他才明白她永远不会原谅他,她用无法挽回的方式,让他懂了这一点”
埃米尔不得不暂停,因为姬心草双手捧住了他脸庞,微润的眼眸注视着他,轻轻摇头。
“别说了。”她无法再和他这么悲伤的眼神相对,他的痛苦令她同样痛楚难受,胸腔深处似乎被他这眼神撕裂开来,有某种感觉涌出,她没有多想,任由话语逸出双唇:“她死是因为疾病,不是因为恨你。”
他包覆住她双掌,让她温软的掌心紧贴住自己脸颊,坚持继续说:“女孩死后两年,他才从她们族人的谈话中了解,当年是女孩的母亲得知女儿收留他,逼着女儿领路去找他。女孩还故意在山里乱绕,但她母亲棋高一着,还是找到了他的藏身处。他这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她,悔恨不已,但是永远等不到道歉的机会了。
“他像游魂般飘荡在世间,想死,却死不了。他害死了唯一接纳他的人,孤独是他的报应。他努力麻痹自己,想忘掉这种痛苦的寂寞,他浑浑噩噩,逐渐忘了食物的味道,忘了去过的地方,人们轻视畏惧的眼神在记忆里变得模糊,他连自己自杀过几次都不记得了,却始终忘不掉这桩遗憾。就在他以为他终于要因为极度的寂寞而发狂的时候”
他撩起姬心草的发丝,放在指间轻吻“他遇见了另一个女孩。”
她闻言轻震,他的眸光恢复了先前的温柔,其中的浓烈深情不是因为过往的憾恨,而是因为她,在她毫无防备之下,闯入她一直逃避的心,撼动了她。
而暗处,那双窥视的眼越见犀利,令她如坐针毡。这法术的性质,她并不陌生。
“她与他记忆中的女孩有一双相似的眼,但她们两人截然不同。从前那个女孩优柔婉恋,而她沉静坚毅,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所以当她暗藏武器,在床上刺了他一剑时,他惊讶她的大胆,也激赏不已,当下,他就决定不择手段拥有她。人们坠入爱河时,会说自己被爱神的箭射中,他也许是被爱神的剑剌中吧?”
姬心草真是拿他没办法,微笑轻斥:“胡说。”
他也笑了“可这个女孩当真难缠,她倔强又死心眼,不论他怎么卖力讨好她、想尽方法表达爱意,她永远一睑无动于衷,就连在做ài的时候,她也是这副冷酷表情,紧闭着嘴、睁大一双眼瞪他,似乎对这种“肉搏战”感到非常无聊,害他不禁要质疑自己,莫非他的技巧太差,不能满足佳人?”
“胡说。”她重申,这回语气加了三分羞恼。
他低笑,注视着她泛红的可爱颊色“后来他才明白,这个看似聪颖的女孩其实傻气得很,她认为在做ài时不出声、不要有任何陶醉的表现,就能证明她没有涉入私人感情。她却不知道,心和身体的反应,原本就是两回事,她可以伪装冷漠来欺人,难道也想欺骗自己吗?何况,她如果需要欺骗自己,不就意味着她在逃避,不敢面对她早已动心的事实?”
“我我当然知道这些道理。”他竟将她的心思剖析得如此透彻,令她慌乱,他显然打算在今晚逼出她的答案。
“即使女孩这么不老实,他还是爱上她了。他记取从前的教训,这回他不要被动地等待,最后两败俱伤;他要主导一切,要逼得她的价值观崩溃,逼她依靠的人都背弃她,逼得她无路可退,只能投靠到他这边。”
他眸色闪亮狂热,攫住她不安的视线“好,故事暂时到此为止。你认为结局会是怎么样?这个女孩会选择他,或是她原本生长的大家庭?”
“你是在强求。”她的语气虚软乏力,没有正面回答,而内心激烈交战。
他要她离开族人,和他在一起,伹这怎么能够?她不曾想像过离开她安身立命的大家族,她早已认定一生要与她们同在,何况因他而背离族人,他们会面对多少阻难?姬氏一族的势力有多大,他们都清楚,加上届时必会追寻而来的其他术师,他们无处可藏身啊!
他的想法太莽撞、太不切实际
她骤然惊觉,那窥视的法术性质,是出自她们姬家人的手笔!这法术精妙隐晦,若非她察觉到蛛丝马迹,一直在留心,恐怕也不会发现。能使用这法术的,除了她之外,族内只有少数几人,包括昨晚的养母和阿姨们。
思及此,她僵直不动。不论是谁设下这法术,必然是想刺探他们的动向,对方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猜得出他们可能采取的行动,如果她回应了他,可能会将他推入险境
“强求又如何?如果不试着去扭转情势,永远只能待在原地懊悔。”她犹豫的神情,让埃米尔几乎想揪着她大吼。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白,她明明对他有情,明明也渴望与他在一起,为何还要逃避?
他扣紧她双肩,急切地诱哄她:“他不会让女孩失望的!为了她,他愿意重新学习过人类的生活,不再伤人!当她的族人围攻他时,他毫不反抗,就是不想伤害她的族人,不愿她为难,女孩最后为他挺身而出,这是为什么?女孩为什么要保护他?为什么?”
他迭声追问,想引出她肯定的答案,她却顽固地咬着唇,咬得唇色和脸色一样惨白,依然连只字片语都不肯施舍给他。
埃米尔彻底被她击败了。自从姬向琬病逝之后,他不曾再有这种绝望到极点的痛苦,它刺痛了他眼眶,泛起淡红色的悲伤。他身躯颓然落下,覆住她,语调破碎地在她耳边喃语
“至少承认你爱上我了很难吗?”
她一颤,薄薄泪雾模糊了视线,在某双窥探的眼之前,她只能缄默。
“算了。”他放弃再逼她回答,环住她身子,咬牙道:“你只要记得我说过,我宁愿死,也不放开你。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负气地抱紧她,将脸深深埋在她颈侧枕上,怕一抬头,他的悲伤就无法遏止,让毫无尊严的一面落入她眼底。
房内好静,静得姬心草听得见怀里男人急促压抑的呼吸,他的心跳激动紊乱,熨贴着她;他的拥抱紧得让她几乎窒息,压迫着她,无声地宣示他绝不放弃。
她僵硬地瞪着天花板,不出声。半晌,她展臂紧紧地抱住他,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