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里寂静得可以听到笔尖划过纸张和书本翻页的声音,那是一个绝对适合专心读书的地方。
不过,总有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除了用眼睛四处逡巡之外,还会耐不住寂寞的时时变换坐姿,发出喀喀的声音来扰乱。
打从收了关宜葭的巧克力之后,邵钧和她之间也没有更明显的进展。两人总是在星期日相约到图书馆看书,然后中午一起吃饭,下午再顺便喝杯茶或看场电影。
那种感觉并不特别粘腻,也没刻意安排,仿佛两人在相识之后一切就顺其自然。这种平淡的情况是邵钧故意的,一方面是大学的推甄快到了,他不想因自己的过度分心而有功亏一溃的可能。另一方面是他对自己感情的抗拒,十八年来不曾为谁动心过,如今一旦成真,总有一点不愿相信的存疑。爱情就这么简单的发生?
人是惰性的动物,一旦习惯了就会成自然。
这样平淡无奇的约会,他们居然也过了一个月,共度了四个星期。
而今日有了一点变化,一种惹人厌的变化。
两人依然约在图书馆相见,但是,今日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打扮得一身清凉性感的江曼玲居然和关宜葭一起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有心机的关宜葭还自动解释说:曼玲听说我要来图书馆,正巧她也要念书,所以就一起来了。
心知肚明的邵钧也不多说,只用冷眼静静旁观。
江曼玲这种女人他不是第一次遇上,如果连这种女人他都对付不了的话,他早在八百年前就阵亡了,哪能到现在犹是自由身。
方型的长桌一边五个座位,江曼玲一屁股就往中间的位子坐下。关宜葭拉开江曼玲身旁的椅子也想跟着坐下,但是邵钧却将她拉到对面的位子,与江曼玲隔着桌面错开。
“为什么不坐在一起?”关宜葭问。
“我对香水过敏。”他说的一本正经。
“真的?那你怎么还买那个室内芳香剂送我?”
“那个是摆在你家,我又闻不到。”’
“是吗?”关宜葭轻轻的问了一句,然后嘴巴嗫嚅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邵钧突然发现,或许就是她的纯净无伪,让人能一眼就看穿她的情绪波动,进而想要关心她、保护她,然后就在不知不觉中陷了进去。他察觉了她的不安,轻声地问。
“我每次都有擦一点点的香水,你怎么从来都不说?”
“嗅!我只对某些浓烈得有如杀虫剂的味道过敏。”邵钧笑得很可恶,还故意用眼神告诉关宜葭杀虫剂的所在位置。
“曼玲她”她还想替江曼玲美言几句。
“嘘,别说话了,快写作业。”江曼玲是什么东西,他们宝贵的相处时间干嘛浪费在她身上。邵钧将一只食指抵在她的嘴唇,打断她的话。
斑一的课程原本就不会太重,因此,每个星期日的图书馆之约关宣葭都把它用来写作业,特别还是让她头痛的数学科难题。
两人都是专心一意的人,一旦开始进行某事,总要到一个段落才会放手。分分秒秒的时间流逝得很快
“会做的都做完了?”看着她一根笔头都快咬烂了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他就知道她又不行了。
“只写了八题。”看着一半以上的空白,她觉得很丢脸。
她数学烂,早已不是什么新闻,而她也有自知之明,从来也不太觉得有何可耻之处。但是,自从认识了邵钧之后,看他解数学难题的速度简直比吃饭还快,她才有了不如人的感慨。
“知道什么叫天生我材必有用吗?就是说,因为有你的烂数学,我这个数学天才才有派上用场的机会。所以,别太自责,这是我的荣幸。”拿下她嘴里那支早被咬烂的原子笔,换塞了一颗水果糖进去,再接过她的计算纸开始授业解惑。
看书时吃水果糖是她的兴趣,有疑难杂症想不透时,咬笔杆则是她的恶习。因此,她用的原子笔几乎没有一支是完整的,甚至有些还会残留下淡淡的水果味。初时见她边吃糖果边咬笔头,他觉得实在是有点脏,久了,居然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现在,他会在口袋里放几颗糖备用,甚至他偶尔也会吃上一颗。近墨者黑,唉!真是可怕。
“你讲那是什么话?你以为每次数学都考三、四十分很有趣是不是?”她拿起原子笔又想放进口中咬。
“别咬它了。你数学烂又不是它的错,咬烂了它也于事无补嘛!”
“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就有人长得漂亮功课又好的”
“你是在说我吗?”他故作惊讶地问。
“奇怪,我怎么会认识这么自大的人。”她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虚张声势才叫自大,我有真材实料是叫自信。”他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自信了。
“我真希望家里也有一个哆啦a梦。”她有点幽怨地说。
“叫他拿一颗吃了会变聪明的葯丸给你。”他肯定地说,连猜测都不必。
“你怎么知道?”这次她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我聪明啊!”他顺手又塞了一颗糖到她张得大大的嘴里。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很讨厌啊!”这个人怎么一点也不谦虚啊!她几乎是拿看怪物的眼光看他。
“有啊!我妈。”
“你妈怎么说?”太好了,总算有个英雄所见略同的人了。她兴致勃勃地问。
“我妈常说:怎么这么讨厌啊!我为什么会生下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人都长得超级帅了,偏偏又聪明无比,害我听那些赞美羡慕的话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真是讨厌耶!”
“哪可能?”她的不相信明白写在脸上。
“改天我带你去我家.你可以当面问她,看我有没有胡说。”不知不觉中,他的用语又多了一层亲密。
“看小葭把数学学的很有趣的样子,我可不可以也一起听呢?”江曼玲不知何时挤到邵钧的身旁。
对于江曼玲这种毫无间隙式的贴近,他实在反感。身为男人,对于女体他当然会有正常的欲望,想接近想触摸,但前提必须出于他的意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强迫中奖。因此,他毫不犹豫的往关宜葭的方向挪了一大步。
“曼玲,你数学不是很好吗?”对于邵钧的突然接近她也不觉得可疑,只是嫌他挡路。关宜葭伸手拨开挡在她眼前的壮阔胸膛,探头诧异地看着江曼玲。
“有名师的指导可以变得更好嘛!是不是,钧。”作假的娇媚有使人寒毛直竖的功力。
“请叫我邵钧或者邵同学也可以。我只是个高中生,我想以我的能力大概只能唬唬这种小傻瓜而已。”邵钧伸手揉揉那颗在他下巴前动来动去的头颅,轻柔的动作有着不自觉的宠爱。
听他说得客气,原本低头努力抄写的关宜葭抬起头看他。由她瞪大的双眼不难看出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刚才那个骄傲自大的家伙跑哪里去了?
“在外人面前总要假装一下嘛!”他俯在她的耳边说。
她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他在说什么啊!那他在她面前原形毕露,她又是什么人了?
“我们是自己人就不必太虚伪啊!”看她的表情读她的心思实在有趣。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两人竟然就能沟通无误,他实在佩服自己。他笑得很灿烂。
不过,他的灿烂笑容在江曼玲眼中看来.就有点耀眼得刺目了。
“你太谦虚了。我有朋友也是你们夏山高中的,每次提起你,她们都赞不绝口。你是跆拳道高手,还有,去年全国数学竞赛也拿了金牌。她们都称赞你是文武全才、品学兼优的超级好男孩。你是一流学校的一流学生,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为了今天,她可是花了心思去调查的。而,她愈是调查就愈嫉妒,为何好男人总是被关宜葭先遇上,就像她之前的两个男朋友一样。
“或许,我有你说的那么好,但是,自己的性情自己最了解。我不是一个复杂的人,所以,我喜欢单纯的事,一次只做一件事,一心只爱一个人。所以,对于你,很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低头看着那个正专心和数学搏斗的人,他拒绝的很坚定也很明白。
“喂,你这是什么数学天才,连这个加这个你也会算错。”关宜葭高兴地抬头找碴,还用红色的荧光笔在错误的算式底下划了一道醒目的注记。
“这是故意的。我是在试验你是否有认真的演算,还是只会照抄而已。”邵钧对她这种幸灾乐祸实在是哭笑不得。他变笨了,她居然还这么高兴。他在她头上轻敲一个爆栗以示惩戒。
“你看,我只不过是稍微分心一下,关关就‘抓包’了。所以,请你另找高明。”说完他随即转过头,不再理会江曼玲任何表情和反应,将所有的心思专一的投注在胸前的人。
宽阔的背将所有的炉恨怒怨都隔绝在后,也将所有的爱宠柔情包含在内,一点也不外漏。
烹烹饪室里弥漫着浓浓的蛋香和焦糖的甜味,以及此起彼落的笑声和惊叫。
今天的烹饪课老师教的是蛋糕,然后又给了一个“花茶”的题目让每一组自由发挥。
两小时的课程已近尾声,每一小组都在做最后的努力。老师只教了蛋糕主体的烘焙,至于外围的花样装饰全凭各组创意。因此,有小心拿着奶油袋挤花的,有像在做贴同似的拿着各色花瓣铺排的,有水果片的、有巧克力球的各式各样,看起来很美观,但,是否可口就不得而知了。
每学期的家政课,老师都会安排一次烹饪课,而烹饪课的成品就是学生联谊的好礼物。在松云高中有个好传统,每个高二的班级都要“认养”一班高一菜鸟。平常的课业指导或是才艺竞赛咨询,找直属学长准没做。而学弟学妹的成品当然就归平日里劳心劳力的学长和学姐了。
必宜葭的好手艺早在上学期做意大利面和奶油蘑菇汤时就打下了知名度。那一次的烹饪成品,关宜葭那一组被公认为全班煮得最好的。
于是,学长们拜托关宜葭下次的烹饪课要做双份,以免有人吃不到而抱怨连连。
今天的蛋糕对关宜葭来说是件简单的事,驾轻就熟的她已在为第三个蛋糕做装饰了。而窗外也有几颗闻香而来的头颅正带着期待的眼神探看。
她们的直属学长班这一堂是体育课,跑跳后的肚子正合作的咕略作响。要不是他们个个长得高高壮壮、容光焕发,光看他们期待的眼神和直吞口水的嘴角,都要误以为是身在哪个非洲难民营了。
“学长,你也保留一下形象,优等生兼超级大帅哥耶!你这一副流口水的样子让我们的幻想都破灭了啦!”艾子对着窗外的男生说。
艾子和关宜葭同一组,有关宜葭这个主厨,她们这一组都是做得最快最好的。这一次也没例外,关宜葭的第三个蛋糕已大功告成了,别组还在为那唯一的作品努力着。
“民以食为天。你没听过‘衣食足而知荣辱’吗?”优等学长说得振振有词。
“你们今天做了什么?”又一个只顾肚皮不管脸皮的学长殷殷探问。
“蛋糕和洛神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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