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中午吃饭时间不见客?对,锁上门,打开地图和图表。松开领带,莫。这是件大事。这是我们找回我们忘却的,弥补我们疏忽的东西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们要拿出点新的东西,要让人大吃一惊。好吗,搭档?”
夏蒙叹道:“你今天早上怎么啦?”
耐德坐在椅子上稍稍向后一仰,越过一大堆乱糟糟的文件、表单、报告、照片、图表和方位图打量了一下他的助手。“就是因为星期五离星期日仅隔一天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是很自然的事。”
夏蒙脸上显出一副滑稽的笑容,便开始翻弄起一叠3英寸宽5英寸长的记事卡来。“我这里有一副像是你可以在任何一家杂货店能买到的普通纸牌。”
耐德从他手中拿过卡片,像放纸牌那样将它们面靠下放在桌面上。“整整一周,我们都在漫不经心地谈论我们的想法、计划,有好有丑,有些过时浅显,有些精明机敏。我猜它们都写在这些卡片上-,是吗?”
“你这样问我很高兴。”夏蒙回答得像个推销商。他将卡片铺开,动作娴熟得像个牌迷。“拿起一张来,任何一张。”
“莫,待会儿我要你按先后顺序将我们的计划、想法全部修订一下。一步一步的,就像一部复杂的机器开箱时完整的清单。听明白了?然后我们检查这份清单,并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也没有不恰当的地方。到中午我就将它定下来,莫。我说话算数。一份给你,一份给我,放在各人的保险箱里。”
他拿起这叠卡片,将它们分为两半,以卡西诺方式将它们排成扇面状,洗起牌来。然后沿着桌面推回给夏蒙。他们四目相视,耐德觉得有必要再交待几句,谈谈注意事项,重复一下忠告,强调排列顺序的重要性。见鬼,他知道的,耐德心里想,莫就像我的化身。言词几乎是多余的。
想到这里,他似乎突然觉得无话可说了。今天早晨和勒维妮的那一幕,以及他在她那美国式灵魂的不为人知的角落发现的对事物深刻的理解力,深深地震撼了他。他抬起头来,不知不觉地直视着那双橄榄色的眼睛。你可以看着它们,但是无法知道它们有多深。“莫,你上次是什么时候回家的?”
“圣诞节。”
“桑杜斯基是不是为它的英雄归来举行了盛大的游行?”
“当然。他们在所有的主要街道上都挂上了彩灯。商店的橱窗装点上了人造雪花。人们栽起了常青树以表示对我的敬意。这些你不知道?”
“为你栽起了常青树?”
“你从未听说过黎巴嫩的雪松?”
“对你的归国,他们怎么想?我是说,你长期驻扎在国外有,嗯,四年了吧?对比很强烈吧?”
夏蒙耸了耸肩。他那张平时不露声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每次回家休假都是这样。父亲要我辞退这份职务,回去经商。以前他甚至不让我穿使他感到羞辱的制服。不过在桑杜斯基,情况发生了变化。现在他也喜欢看我穿高级制服了,并为此感到自豪。”
“我明白了。”耐德将资料往旁边推了推,把脚搁在堆满东西的桌上。“他们对我们的憎恨和喜爱,就像摆锤摇摆不定。”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擦得锃亮的平跟船鞋鞋尖。“整个国家都在摇摆不定。他能感到他们的态度在改变。他们又在着手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
“我们与外界总是隔着什么。我们周围不是有两片海洋吗?我们总是很孤立。”
“是啊,是这么回事。孤立主义。这是美国人了不起的,但却是过时的信条。让欧洲去自食其果,让第三世界走向毁灭。我们有的是粮食、钢铁、牛肉,如果我们谨慎开采,我们也有燃料。谁需要这个世界?”
“这正是桑杜斯基人的观点。”莫-夏蒙表示同意。“湖底镇那边情况也是这样吗?”
“还有芝加哥、新奥尔良、丹佛,都是一个样”他低声呻吟着。“我们就这样干我们的工作?保护温菲尔德?”
“昨天在10点钟的会议上,有些东西我没有对他们讲。现在就让我从这里谈起。”他拨拉着那叠卡片档案。“首先,我征得了信号部门的同意在两个大门安装上他们的隐蔽电视监视系统。所有的摄像机的遥控装置都与装配有能够接收全世界所有图像资料的计算机终端的厢式货车相连。这些图像资料有我们的,特别小组的和国际刑警组织的,应有尽有。在数秒钟之内我们就能分辨出任何一位可疑的到场者。”他放下一张卡片,又拿起另一张。
“这让人很兴奋,请继续讲。”
“我还在温菲尔德官邸的屋顶安置了狙击手。”
“这可是喜忧参半的事。还有呢?”
“我安排了许多我们自己的卫兵每15分钟就对温菲尔德周围的地带作一次电子扫描。他们被分成小分队,无论白天黑夜,随时出动用夜视望远镜、近距离探测仪、抛物面雷达等有关手段进行检查。对了,还有探雷装置。”
“用警犬了吗?”
“不用警犬。这些士兵从星期六傍晚开始工作,一直干到星期日最后一位来宾离开。”
“为什么不用警犬?”
“耐德,我们能让警犬找些什么呢?塞一块头巾给它们嗅吗?警犬起不了作用。”他又拿起一张卡片。
“说得对。请继续讲。”
“在这个防卫圈的外围,安排了你提议的警察。我从步兵中调来了自愿者,身穿便服,就像普通人在星期天散步。他们混在防卫圈以外的正常散步的人群中。”
“带武器吗?”
“未获得使用暗藏枪支的允许。他们有自己的名堂:长短不等的管子、拳头。是他们主动提出的,因为他们中许多都学过格斗和空手道。我可不想知道他们的名堂。”
“好吧,往下讲。”
“就这些了。特制的通行证将于明天下午用欧金的军用简易影印机印出来。我们将在星期日上午晚些时候发出去。”他把这叠卡片推到一边。
“还有什么?”
“轮到你告诉我了,耐德。”
他把脚从写字台上挪下来,坐直身子。“就这些而言,我们无法将它们完全控制在自己手心里,莫。准确地说,我们必须与此保持一段距离。事情的基本原则就是如此。我们不能直接露面,否则大家都倒霉。这种隔在我们与那些随时可能发生的事故之间的距离让我感到不舒服。”
“你喜不喜欢我的便装狙击手的计划?”
他笑了笑。“我倒是更想把他们安排在防卫圈以内,不过那也没办法。哎”他想了想。“你在那里停放了一部监视用的厢式货车,与入口处电视摄像机相连,是吗?”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那货车不很大。”
“可是你考虑到‘屠羊’采访组了吗?他们没有厢式货车吗?”
“只有两部。他们只用微型摄像机,每台一名摄影师,一名录音师。”
“可是你在街上,看到bbc或某个独立电视台记者在什么地方作现场报道时,你就会看到许多庞大的厢式货车。谁也不会对此抱怨什么,因为每部车上都有两个可爱的字母,一个t,一个v。”
“你要一部大型的电视转播车?”
“我要两部。里面是空的,每辆车里只有20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这是古老的特洛伊木马战术。”
“天哪,耐德,40名美国军人在车里受这份罪。看来我们还得应付一场骚乱呢。”
“给货车装上空调。”
“此话当真?”
“我不开玩笑。将车子停在这儿,”他用手指在地图上指指戳戳“或者停在这儿。我们已将这个地方团团围住,间隔大约50英尺,而不是半英里。只要谁动手,到处都会出现美国士兵。”他看着夏蒙在一张新卡片上把他的话记了下来。
夏蒙不禁格格笑了起来。“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耐德点了点头,却没说一句话。他脑海里又出现了个影子:勒维妮裸体站在前门台阶上,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他眨了眨眼睛。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所有的事一件件接踵而来?不是彼此间隔开,而是乱糟糟混杂在一起。
“勒维妮。”
夏蒙抬起头来看了看他,见他不说了,又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看他的卡片。“这些对她来说都不存在。”耐德自言自语道。他诅咒那些将自己个人生活的不幸转给别人去承担的人们。如此廉价的同情,如此虚伪的奉承,好像无论谁的忠告都很有道理。
“对于她,欧洲并不存在。它只不过是一些拉美小国。它只是迪斯尼乐园内的主题乐园。这里的人们腐朽堕落,靠救济金过日子。他们不分好歹,连美国人俄国人都分不清。还有,他们说起话来滑稽可笑。”
夏蒙又抬起头来。“不过,我反正也不需要他们。我们如日中天,而他们却是日薄西山。”
耐德笑了笑。夏蒙将这番话只当作政治闲聊,与个人无关。“你一直和她通话吗?”
“不。我内弟在桑杜斯基。”
“美国人真是这样想的吗?”
“得了吧,耐德。我跟他们讲我在一个美国大使馆工作,他就问我:‘我们要大使馆到底是为什么?’他们认为这是一浪费纳税者钱财的愚蠢做法。他们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被派来和一群三流的无足轻重的骗子打交道。真正的世界就在桑杜斯基。”
“是啊。我们的祖先们不是从欧洲逃出来的吗?我们还欠他们什么呢?这群游手好闲的靠救济金养活的人。”
二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们先后从窗口往外看去,已是中午时分,人们或坐在凳子上吃三明治,或三三两两地散着步。
“那不是”
“是的。”耐德答道。“安布罗斯-埃弗雷特-伯恩赛德。他走起路来挺轻松的。”
“怎么回事?”
“过了星期日我再告诉你。现在我感到心烦意乱的。我通常有这个预兆,就像女孩子来月经。请原谅。”
“是为藏在两只特洛伊木马里备用的士兵烦恼吗?别担心。”
“这似乎还不够。我们漏掉了什么。”
又是一阵沉寂。慢慢地,他们的目光又转向了桌子上的那堆东西。耐德从中间抽出一叠钉得整整齐齐的文件。“这是工作人员名单。除了温思罗普的全体人员以外,我们还有12位乐师,20名招待员,10名厨师,10名餐厅侍者助手,6名酒吧招待员”他停下不说了。“是谁雇他们的?是谁负责对他们作调查?”
“那是使馆雇用多年的承办酒宴的一套班子。霍金斯和杜特公司。”
“对这伙人进行调查的人是谁?我们面对着近60个人,并且大多数是男的。”
夏蒙提起耐德的电话,拨了号。“请让哈里-奥特加听电话。”他低声说道。“是哈里吗?我是使馆的夏蒙。霍金斯和杜特公司给我们送人员名单来核实了吗?”
耐德在另一部电话机拨了同样的号码,提起话筒正好听到奥特加在说话。“他们都是常来的,莫,都是熟人。每年我们见他们一二十次呢。”
“每次都是60人吗?”
“有时也许有。”
“这就算核实了吗?”
“大概如此吧。你有不满意的地方吗?请别”夏蒙没等奥特加问完就挂上了电话。
这两位情报官员互相注视着。“为山姆大叔工作你不会感到单调乏味的。”耐德拖着腔调说道。“这件事差点让它滑过去。”
“他们来时对他们作一次检查。正好可以试试那个与计算机档案相连的电视监视系统。”
“莫,听我说。让我想象一下那时的情况。”
“灯光准备,摄像机准备。”
“你那些承办酒宴的人大概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指他们是菲律宾人、土耳其人、塞浦路斯人还是。你懂我的意思吧?”
“有点像我。”
“可是你那些常见的阿拉伯恐怖分子是什么模样?”
“有点像我,不过根本谈不上英俊。”
“看到问题在哪儿啦?”
“耐德,跟我说说你那些普通的很讲友谊的爱尔兰共和军的投弹手是什么模样。还有你的那些美国南方专爱射穿别人膝盖的红色旅的好佬。”
又一次出现了沉默。耐德在椅子上动了动身子,但一言未发。夏蒙把手中的卡片整整齐,也是一声不吭,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好吧。”耐德拿定了主意。“没什么可怕的了。我已经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你快吃两颗阿司匹林。如果这个问题再次冒出来,请通知我一声。”
“霍金斯和杜特公司将会愤愤离去。但是我们有全世界最大的招聘代理为我们提供服务。他们手上干什么职业的人都有,有乐师、厨师、酒吧招待、颅外科医生等等。我们称之为美国陆军。”
“还有呢?”
“也将由他们在星期日为我们提供60名人手。”
经常用保密电话与彼得-帕金斯通话的那位苏格兰人原来和帕金斯本人一样高大魁梧。
他们二人为女王陛下效忠为时不短了,一个在英国军事情报局五处的秘密部门工作,任务是对国内的事件进行调查。该部门的存在,政府一直予以否认。另一个在公开的警方机构——政治保安处工作。在实际工作中,这两个机构之间经常有机密信息的交流,人员也互相交换,对二者稍有了解的英国人也难以将二者的工作职责区分开来。
对于熟知帕金斯和被他称为约克的人所呆着的大楼里的内幕的人来讲,这两个部门之间的区别清晰可见。政治保安处必须为资金的使用提供解释,而军事情报局五处由于在形式上并不存在,因此可以任意花费而无须为提供说明而发愁。
至于同样是秘密机构,负责处理英国国外事件的军事情报局六处,情况当然也是如此。它与五处之间的关系和中央情报局与联邦调查局之间的关系类似,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好感。这牵涉到资金问题。各国的纳税者为秘密工作提供的资金可不在少数。
约克办公室的圆肚窗俯瞰着梅费尔的一条小街。他们二人面对面地坐在这间小小的镶着墙板的办公室里,并不像是对手,倒像是共事多年的老同事。帕金斯于1956年苏伊士危机时在军中服役,担任驻开罗的教官,而约克也在那里的大使馆工作。西方强国一度在石油公司的要求下忙于颠覆莫沙迪夫政权,而将国王扶上孔雀金銮宝座上。正是在那段时间里,他们二人在德黑兰相识。他们对驻扎在布鲁塞尔和斯特拉斯堡的欧洲经济共同体的机构进行秘密监视,并且对在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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