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得逼我行使职权不可吗?”
“职权?我不归你管,上校。”
帕金斯从兰德说话的腔调里听出他有满腹牢骚,正在找茬发泄。在他看来,这是使馆内部人员常有的妒忌。
“拉里,别跟我过不去。这项任命不是我争来的,是上面的意思,连同103号总统令下发的。”
兰德口里骂骂咧咧。“你拿着那份任命书见鬼去吧,耐德。使馆里只有那几个混蛋才承认它,我压根儿就不把它放在眼里。”
“你这个白痴。”弗兰契终于憋不住了。
“去你的,傻大兵。”
“难道一定要我告诉你,”弗兰契竭力使自己的语气缓和些。“福尔默夫妇与总统关系有多密切?他们是多么想不折不扣地执行103号总统令?你到底想要什么?白宫直接发来的口头命令?你若是丝毫不肯通融,我只好这样为你安排。”
“门外汉,”兰德嘟囔着“这个该死的大使馆有这么多蠢得出奇的门外汉。什么时候华盛顿才会了解它不能——?”他说着说着突然闭上了嘴。
“说下去,拉里。”
迟迟听不见兰德的反应,帕金斯开始怀疑自己的窃听器是否出了故障。“我给你派八个男的,六个女的来。”他终于打破了沉默。“不过你得保证——”
“让他们中午来这里报到,”耐德生硬地打断他的话“我们要召开第一次会议。噢,谢谢,拉里,谢谢贵站一贯和有益的合作。”他挂上电话。
帕金斯拔下插头,倒回磁带,贴上一张标有几个数字和字母的胶带作为记号,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内部号码。
“信息中心。”
“我是帕金斯,给我派个送信的来,好吗,小伙子?默考克得空就让他来一下。”
帕金斯草草写了一张便条,裹住磁带,扎上一根橡皮筋。有人敲门,帕金斯起身让进一个年约30岁的信差。
“早安,帕金斯少校。”
“默考克,你这个傻小子。”
“帕金斯先生,先生,请原谅。”
“把这交给5号。”
信差刚离开,帕金斯拨了一个外线电话号码,只听另一端传出一个苏格兰男人浑厚的嗓音:“什么事?”
“我派人送去一件东西。”
“现在有什么事?”苏格兰人没好气地问。
帕金斯坐回椅子上。“今天早晨大约7点30分在贝克街马瑞列蓬百货店以北发生的一起车祸有没有调查清楚,汽车撞上一个行人的那件事故?”
“就这事?”苏格兰人问话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
“那些喜欢找麻烦的傻瓜胃口太大,吃得都快撑不下肚了。”帕金斯放心大胆地跟对方聊了一通——通过这条也许是整座办公楼唯一没有被他装上窃听器的外线。
简-威尔坐在位于格罗夫纳广场上的办公楼地下会议厅的后排座位上。
12时01分,夏蒙关上会议厅的所有门,拉上窗帘。人们平时隔窗看见的不是广场上绿毯似的草坪,而是向会议厅投来朦胧光线的一个排气孔,现在就连这也被窗帘遮蔽了。
按照简的估计,男男女女约有30人坐在黑暗里。耐德站在讲台上,身后的大幅银幕影影绰绰地衬出他们的身体轮廓。夏蒙走到简附近的反射幻灯机旁,打开光源开关,一幅温菲尔德官邸及周围地形的俯视图顿时出现在银幕上。
简竭力想分辨出耐德的侧影。她嗓子有些痛,吃东西也不能缓解。“那一定是爱”她轻轻地哼起了歌。
简觉得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小团,恍若一只身材瘦长、柔软轻巧的黑猫执意要变成一只猫崽。耐德在讲台上单调乏味、没完没了地阐述自己的方案。简一句也听不进去,唯一能使她动心的,是他那中西部人特有的干涩的音质、声调和节奏。
她在这里本来没什么正经事,安全防卫不属于她的职责范围。可是罗伊斯-科耐尔吩咐她监视福尔默夫人的日常行动。这件事给她办糟了,糟得不可收拾,致使耐德和他的手下的人承担了一项更加棘手、成功希望十分渺茫的任务。
没有人为此指责简,罗伊斯更是只字不提。倘若他存心诘难,只需微蹙眉峰,便足可令她悲极而泣。无论你什么时候问简,她最近两年的种种隐衷、牵挂、爱慕、痴念——肉体接触以外的所有美好的情愫——因谁生发时,她会坦诚直言:在她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时,她就狂热地爱上了罗伊斯-科耐尔。
她现在对罗依斯的温热的情感,不像当年涌上心田的那股滚烫的热流。而耐德心中对她的爱恋,她知道,仍如当初那样炽热。
她扮了个怪相,努力把分散的思绪集中到耐德的发言上。“如果我们当初用增强金属网,围成12英尺高的周边栅栏,情况就会好得多。”他用手指着银幕上的一排阴影。“可是我们现在只有这些分散立着的铁条,像软百叶窗帘一样容易突破。考虑到这点”
像是跟谁怄气似地,简开始喜欢起因爱情而陷入的这种本来会令她老大不舒服的处境。她苦苦思索一个女人到了三十大几的年纪,是否一定会遭遇这样的冒险经历。她工作干得很卖力。她的下一个由国会全权批准和任命的外交官职务,肯定是去卢森堡这样的小国或法国的阿尔卑斯滨海省任领事。当然,前提是现任工作中不能出纰漏。
只要她保持现在的形象,朴素端庄的形象:穿着平跟鞋仍然高挑苗条的身材,那张像吉普赛女郎一样气韵生动的脸蛋,鼻梁上架着一副学者型眼镜,身穿衬衣式连衣裙或是从国内买来的廉价衣衫和裙裤。自打她先后进入拉德克利夫学院和哈佛法学院学习以来,她始终保持着这种简朴的着装风格。
她在外交部门能够步步高升,不是靠姿色博取男人欢心,而是凭借自己锲而不舍的努力,此外,她还将自己的成就归功于国务院内一些信奉新教的盎格鲁-撒克逊裔资深官员的帮助。他们发起并实施了一项旨在鼓励少数民族中的精英出人头地的“赞助性行动计划”简-威尔以优异成绩毕业于法学院并获得律师资格,从业等级是“女性”和“犹太人”这意味着她不能去联合国和阿拉伯国家工作。不过这并没有多少妨碍,因为她能去的国家和地区仍然很多。
那为什么偏要让耐德和她一起冒风险呢?
最近几星期,简不止一次地盼着能找个说说心里话的人。她在家里是老大,她那在纽约布鲁克林区学校当教师的母亲,一心指望全家人能够平安度日,指望丈夫能当上工厂主。无论是生活拮据的岁月,还是家境宽裕的年代,简一直循规蹈矩,对母亲非常信赖。人们总说她俩更像一对亲姐妹,而简的妹妹爱米莉反倒和她迥然不同。长成大姑娘的两姐妹,简肤色黝黑,身材高挑,爱米莉金发碧眼,皮肤白皙,举止轻浮。简为人严谨,学习用功;爱米莉头脑迟钝,只对男孩子感兴趣。
和其他家庭一样,威尔家也是不成器的孩子花钱多。爱米莉碰到的麻烦越来越大——吸毒和男人花去父母亲大量时间和精力。后来,一叠叠的钞票源源不断地付给医生、精神分析学家、戒毒所
“西部的这段运河可以阻挡步兵袭击。”耐德仍在侃侃而谈。“不过谁都能利用高科技,不能排除敌人利用遥控发射的导弹袭击我们的可能性,不论是红外线自导还是电视遥控。另外还可以利用直升飞机,甚至有可能驾驶装满炸弹的神风式卡车突破周边防线,或者投入自毁式飞机。然而,这是”
他们的个人奋斗,始于不同的起点,最后一起来到这个隐伏危机的地方会面。耐德是从部队开始走上人生旅途的。军方出资供他上学,先后获得历史学硕士和政治学博士学位。而她到达今天这一步完全是通过一介平民的努力、学习、考试,开始男上司仇视她,最后成了她的亲密朋友和保护人。耐德是战争造就的男人,她却是和平培育的女人。
命运的嘲弄是如此尖刻,恰似一把利刃紧紧抵住她的胸脯。两个经历截然不同的人相会于这个被称作美国大使馆的战场,迫在眉睫的威胁令她激动不已。
“当今时代,绑架勒索的事件时有发生,次数之多,为以往任何时候所不及。为了找到集中在某地的一些身价最高,可以榨出大量油水的绑架对象——这些人都与政府、报社、政党、公司、电影厂、电视台有关系,肯出成千上百万元以保住性命——这些人”
简紧紧盯着映在银幕上的方案。她知道,设想每一种难以想象的情况,千方百计阻止它发生,正是耐德的工作职责。不过,不可能有哪个恐怖组织会被这个机会撩拨得心痒难熬,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集结起一支为攻占温菲尔德官邸并扣押人质所必需的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部队。
“我想,诸位大概都在考虑,哪些人有多大能耐,多大胆量,敢于冒此风险。迄今为止,我们还不知道有哪个组织能在如此紧迫的时间内组织这次进攻,并且按照战略战术的原则,有望获得成功。”
他停了停,简感到在他作出这个似乎很乐观的分析以后,屋里凝滞的空气顿时缓和下来。
“从另一方面讲,”耐德补充说“我们不知道有哪个恐怖组织愿意遵循一般的战略原则。我们对付的是一些做事不循常规的人。搞砸了,他们不会损失什么;成功了,就能大捞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