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痛痛到爆了。

    每个月的这一天，成日光就恨不得早死早超生。

    以住她会躺在床上演一具僵硬的尸体，不是向右边蜷曲缩成一团动也不动，就是向左蜷曲抱着膝盖冬眠。

    总之，能不动就不动，原本今天也想躺在床上过一天，然而卫生棉没了，刚刚用完最后一片，再不去买的话，不是要坐在马桶上一天，就是要血染纯白小內裤，而且没买的话她也睡不安稳。

    最近的贩卖地点就是十字路口的便利商店。成日光换好衣服，将帽子往前一拉，遮住她那张惨白到不必再美白的脸，以零点一公里的时速前进。

    咚一声，成日光进入便利商店笔直走到卫生用品区，一瞥见卫生棉的包装，她随手一抓，管他量多型还是量少型，能使用的就是好的卫生棉。

    时间是下午一点二十分，值班的是马德堡，他看她头也没抬地再看见柜台上摆放的东西，随即明白一切。

    “你还好吧？”不该问，偏偏他还是问了。

    苍自宛如鬼魂的脸缓缓抬起，成日光眼里写着：你看我像很好的样子吗？

    “应该还死不了。”只要熬过第一天，接下来就会像拉完肚子一样舒畅无比，只要忍过第一天。

    “多少钱？嗯”左翻右掏前摸后搜，居然连一块钱也沒有，她在做什么啊？

    “那个不好意思，我没带钱，我回去拿钱。”要命。

    “等等。”马德堡迅速帮她结账，然后用袋子装起来拿给她。“我先帮你付，这样你就不用再跑第二趟了。”

    成日光感激涕零地望着他。“谢谢改天再连同便当一块还给你。”她一直惦记着便当盒，哪知出门前还是忘记带。

    “早餐吃过了没？”

    她摇头。肚子又疼又胀，吃也吃不下。

    “要不要吃什么，我待会儿请人帮你送过去？”她的脸色太糟，他放心不下。

    成日光摆摆手，有气无力地回答：“不用了谢谢，我沒有事，拜。”

    已经相当纤细的身影今天看来格外瘦弱，看得出来她确实很痛苦，有种随时都会倒下的感觉，她真的撑得回去吗？

    他一直试着将她当作普通朋友对待，可是每每忍不住会对她特别好一些，连阿力也看出来了，就不知她有沒有察觉。

    好不容易才平息了小区邻居们对他们的注意后，如果这时他再送东西过去给她吃，肯定又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懊怎么做比较恰当？就在马德堡分心想着成日光的事情时，他的眼底突然又冒出去而复返的她。

    “怎么了？”

    “我忘了带钥匙。”没钱没钥匙，最惨的莫过于此。

    马德堡帮她拨了通电话给管委会，不过电话没人接，见成日光已经摇摇欲坠快要不支倒地，无奈这附近就是沒有开锁的锁匠。

    “没关系，能不能让我躺在地上？”她只求有个地方让她躺下就好。

    马德堡思绪一转，很直接提出一个建议。

    “我母亲回娘家了，明天才会回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家去睡一下，家里还有一间客房”见成日光眼神闪着困惑，他才察觉自己的提议有多冒昧，他们勉强算是普通朋友，他这样做实在是太超过了，而且就算是好朋友，她是女孩子，也不应该这么问。“当然啦，如果你不介意多等一下，我去里长那里问问哪边有锁店，不过可能要多等一下，因为里长早上出门了，可能三点才会回来，你”成日光的手心朝他摊开，这下轮到他怔楞。

    “钥匙啊你家在哪？”不管东南西北，只要能让她躺下的就是好地方。

    俭朴素雅是她对这个地方的第一个印象，窗明几净是第二个发现，温馨舒适是第三个感觉。她这才知道原来马德堡住的地方靠近小区里面，难怪从没遇过他。

    环顾四周一圈，她朝着客房前进，转动门把推开门，映入眼市的是干净清爽的房间，沒有多余的摆设，不过她记得马德堡好像说客房里沒有计算机

    可是这里有，是她记错了吗？可能真的是她记错了吧，那这里到底是不是客房？身体愈来愈重，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便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往床上一倒，接着以毛毛虫的运动方式前进找到枕头，最后小手一抓，被子一盖，和周公相会去了。

    她用的最后一片卫生棉是夜用型，总长四十八公分，怎么翻怎么动都不会漏，保证可以一夜好眠，也就是说，她现在总算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马德堡回来的时候就是看见这幅景象。

    成日光躺在床上，怀里抱的不是另一个枕头，而是用塑料袋装着的卫生棉，不过她露出淡淡的笑痕，显然睡得还不错。

    只是怎么会睡在他床上？

    下班后他特意到菜市场买了点东西，七点半回来的时候，他用放在店內的备用钥匙打开门，看见她的拖鞋还在，他的心明显轻松许多，他放轻声音将东西放在厨房，然后回房准备换衣服，哪知开了门就看见应该睡在客房的人好整以暇地躺在他床上。

    马德堡受她吸引，驻足在床边，低头凝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的宁静睡颜。

    她的肌肤白皙，红嫩得宛如上好妆的洋娃娃，弯眉似月、鼻梁尖挺、小巧红唇透着透明的光亮，柔顺乌黑的秀发抖披而下，找不到黑以外的颜色。

    他深信成日光在众多男人的心目中是高不可攀的女子，不是她的性格而是她太完美了，完美得教人屏息不敢亵渎。

    在相亲那天之前，他们还是见了面完全不相识的两个人，最多的对话是“谢谢”她也算是他店里的常客，最带来买的是鳕鱼香丝，一次都是三包。

    他们的关系仅止于店长及客人而已，然而经过陈阿姨的促成，他才能认识她，本以为这样已经足够，沒想到之后还有来往，甚至她此刻就躺在他的床上入睡，在比之前，他来曾想过会有这一天，毕竟他们外表太不相称了。

    他见过几次送成日光回来的男人，她总是让车子停在便利商店前，等男人离开后才会返回住处。

    每一个送她回来的男人外表和她都十分登对，毕竟她的确是一名美女，能配得上的男人自然也不能差到哪去，而他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身材高大吧。

    收回凝视过久的眷恋目光，他轻巧起身，连衣服也没换便走出去准备晚饭，顺便煮一点东西给她喝。

    他对她只能默默关心。

    起身离开房间，走进厨房开始准备做饭，他需要其他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分散对地过分的专注以及愈来愈重的喜欢。

    是金属物品碰撞的声音，睡得差不多该醒的成日光就是被这个声音惊醒。

    她睡得很好，腹部也不痛了，抱着怀里的塑料袋露出满足的微笑，然后坐起身来，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左看右看，一点熟悉感也沒有，过了好一会儿后听见外头的声响，她将被子折好，把不小心踢到床下的枕头摆妥，拎着塑料袋往外走，正好瞧见马德堡把菜端上桌的背影。

    “你起来啦，有沒有好一点？”听见身后有声音，他回头。

    “嗯，有”看见马德堡便想起下午的事情，此刻才觉得自己太痛的时候是很莽撞的，不过要责备也为时已晚，因为她已经躺过人家的客房了。“谢谢你。”

    “不客气。先过来吃饭，待会儿我再帮你打电话给管委会。”

    “好。”

    简单的三菜一汤，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的成日光肚子很捧场地叫起来。接过马德堡盛给她的饭，在他的示意下，她开始填肚子。

    她吃了几口便赞不绝口“你的手艺很好。”不知胜过她几千倍，她唯一的长处是能将泡面煮得很丰盛而已。

    “我妈煮得更好，我只是不喜欢吃外面的才会学。”

    “还是很好，不像我，虽然不喜欢吃外面的也不想特地跑到新店去吃”末回的车钱远超过饭钱。“结果仍然没学会一道菜。”

    “可是你很会画画不是吗？我很羡慕有艺术天分的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一支笔一张纸，就能想画什么就画什么，这很棒。”

    成日光本来还觉得自己的才能没什么，毕竟这行里佼佼者比比皆是，她不过是普通程度，但经马德堡一说，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伟大不少了。

    “还好啦，混口饭吃。”

    “陈阿姨还说你好像有自制什么刊物在卖是吗？”

    母亲大人需要这么出卖她吗？“是啊。”

    “自己制作自己贩卖不会很辛苦吗？”

    “嗯还好。”她低头以扒饭的动作试图回避马德堡万一还要接下去询问的问题。她的事情向来很保密，除了几个有共同兴趣的好朋友以及家人外，她不喜欢说，偏偏她有个很爰歌颂自己女儿的老妈。

    察觉她似是不想提，马德堡也没往下问。“你对我用不着那久客气，不喜欢我问的话可以直说。”

    “我沒有不喜欢你问！”她回答得很快，仿佛是不希望他误会。“只是很难说明，我的确是有自己画漫画然后销售，不过那是兴趣。”

    “有兴趣很好啊。”

    “那你的兴趣呢？”

    马德堡知道她应该忘了，又回答一遭：“我喜欢爬山、游泳。”

    “沒有静态活动？”她对户外运动没什么好感，加上又是早鸭子，从不下水。

    “嗯，在线游戏算不算？”母亲要他别说打电动，怕让人觉得他很颓废，可是现在他和日光已经是“朋友”了，他想用真面目来面对她。

    “算吧。你打哪一种游戏，我最近也很迷呢。”

    “‘魔兽世界’。”

    “真的？我也是耶！你的昵称是什么？说不定改天我们可以一起来打怪练功。”嗯，西红柿豆腐蛋花汤简单又好喝，成日光忍不住又舀了一碗。

    “天下无双。”

    “噗！咳咳咳”一时呛到，她连忙拍胸顺气。

    “你没事吧？”

    成日光低着头，摇摇手“我没事，只是被呛到。”

    原来“天下无双”竟然是马德堡，这来免也太巧了，这世界有这么小吗？

    慢慢抬起头，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于坐在对面的马德堡脸上。

    老实说，她对“天下无双”一直很有好感，只要她在公会上求救的时候，第一个响应她的始终是他，一有空会来帮她的也是他，他的帮忙不是领着她往前打，而是站在她身后等她快死掉才会出手帮忙，算是一个满会照顾人的大哥。

    她对“天下无双”的外貌沒有想象过，只是觉得以他的性格他应该会是个好大哥，沒想到还真的猜对了。

    起初，马德堡的长相的确不合她的标准，现在却不这么认为，马德堡依然不帅却变得很顺眼，而且察觉他的优点之后会更喜欢他。

    马德堡就像是一个需要有钥匙才能打开的百宝箱，打开之后还要慢慢搜索才能发现理想的宝物，有她喜欢的温柔体贴，也有她不喜欢的不懂浪漫情趣，可无论如何，马德堡确实是个值得慢慢恨嚼细细品尝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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