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亲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双方见面之后，看对眼可以继续交往，看不对眼就说拜拜，干净利落，不过如果对象是某些亲戚、朋友介绍或是邻居的话，有时候不见得能断得干净，甚至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变成旁人注意的焦点。

    十一点十五分下楼的时候，隔壁邻居率先对她说：“日光，今天天气很不错呢，非常适合出去玩。”

    经过警卫室的时候，警卫阿伯也笑容可掬地建议道：“成小姐，这么好的天气，最适合郊外踏青了，年轻人整天关在家里不太好。”

    经过里长家门口，里长太太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出门，故意等在那里对她热情地笑，并要地好好玩，附近还有一堆仿佛在等着看好戏的人，再笨的人也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

    她向来很低调，不喜欢自己的事情被摊开在阳光底下供人讨论，一早的好心情顿时如破掉的气球消散一空，等成日光来到便利商店时，脸色有点臭。

    “成小姐，您好！”工读生阿力殷勤招呼。“嗯，你店长呢？”

    “他在里头忙，请等一下。”阿力说完便进去把马德堡叫出来。

    都要出门了还不忘便利商店的事情，她对他又是一股不悦。

    等马德堡走出来看见她，轻易便可发现她的表情十分难看，活像乌云笼罩，暴风雨前的宁静，谁要是敢靠近准会被闪电打得七荤八素。

    “你怎么了？”他好声好气地问。

    “没事。”她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走吧。”马德堡只好转身交代“阿力，今天就麻烦你了，如果有事再打我的手机。”

    “是是，店长，玩得愉快啊！不要太早回来喔！”阿力挥挥手，他又不是笨蛋，店长终于要约会了，他怎么可能会打电话去破坏。

    玩得愉快他觉得有点难。

    两人搭捷运来到东区，地点是马德堡挑选的，他选了一间适合所有人都能享用美食的餐厅，有面食、米饭、海鲜、白肉、红肉，甚至也有素食，可说种类应有尽有，肯定能满足任何一张有禁忌的嘴。

    等服务生的略介绍后，马德堡点了一道海鲜炖饭，成日光却仍在翻菜单，左边转过来两页，右边再翻过去三页，后面的饮料看一看，又往最高价位的精致套餐瞄一眼，总之就是一副难以决择的模样。

    “小姐，有需要为您介绍吗？”即使等得不耐烦，服务生依然客气询问。

    “不用来要奶油香菇鸡肉卷面。”看了许久，她点了一道最素的面。

    “好的，谢谢。麻烦两位稍等。”

    等服务生一走，马德堡便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他平常沒有外食的习曠，跟朋友聚餐也是快餐店就能解决，为了今天的地点，他还上网搜寻好久，找网友票选前几名的餐厅。

    “沒有啊。”她享起桌上的玻璃杯，一口气喝了一半的柠檬水。

    “那是你今天不想出门？”

    “没有。”

    “如果你心情不好，我们改天再出门，不一定非要今天下可。”他依然维持温和的态度。

    “我说了没事就没事。订票了没？”

    “还沒。我不确定我们会吃到几点，所以还沒订。今天不是假日，应该不合很多人，看你是要在东区还是西区看，等我们吃完再过去也可以。”

    “至少要前一个小时去排队买票，等我们吃完再过去不就很赶吗？”她不悦地埋怨。

    其实这些统统是小事，根本没必要发脾气，可是看马德堡每做一件事都不如她的意，她就不由得很想动怒。

    送上面包以及前汤的服务生不小心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禁对男方心生同情。

    马德堡深吸了口气，依然捺着性子。“那么，我请朋友帮我在线订票好吗？”

    成日光看着他，不知怎地突然冒出一股很想折腾他的意图。“不如你现在去西门町买三点的票。”

    马德堡叹了口气，开口问：“假使今天坐在这里的是你喜欢的人或是你的朋友，你还会这样吗？很抱歉，既然你今天没心情来完成你母亲的交代，那就改天吧。”

    他晓得如何分辨旁人对他的好与坏，刚才那一剎那他能从成日光的眼底读出厌恶的意思，教他的胸口一沉。一路来到这里，他已经由路人的表情里看见他俩有多不配的事实，所以无须再继续提醒他。

    “我们待会儿吃完饭就回去，如果你希望我提早走也没问题。”他非常清楚成日光不喜欢自己，即使有朋友鼓励他，可面对她的美丽，他总是会不战而败，不敢妄想贪图什么，否则得到的或许会是更严重的伤害。

    在他说完之后没入再开口，直到服务生将主菜瑞上桌，马德堡终于打破疆局。

    对于爰情，他已经无法勇往直前了。

    “我心情不好，你就不会试着迁就我一下吗？”换作其他人，肯定会迁就地。

    假使今天坐在面前的是她朋友，她确实不会如此，马德堡知道她是针对他，对于这点她是相当愧疚的。但也不知为何，她就是想看他一脸无奈、束手无策、敢怒又不敢言的模样，她从来就不是个性这么烂的人，然而面对马德堡的时候，她体內的恶劣因子就合异常旺盛，她根本控制不住。

    “无理取闹的话，我不会迁就。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生气并不能解决问题，有事情还是说出来比较好，而且你闷着不说只会影响其他人。”褪下的严肃又让温柔取而代之，面对喜欢的人，他想应该沒有人能摆得出不悦的表情。

    可惜他喜欢成日光，她却不喜欢他一这边就是它们之间的差距，一个显而易见却又无法缩短的差距。

    “对下起”她把剩下的半杯柠檬水一口气喝光“我的却有些不高兴。”

    “为什么？”愿意开口便是好事，他希望能帮得上忙。

    “我们只是交个朋友而已，其他人有必要那么关心吗？刚才去找你的时候，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很怪，让我觉得好像要去做坏事一样。我真的很不喜欢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的感觉，这样以后我会不想出门。”手肘支在桌面上，手心贴着脸颊，她真的很烦恼这件事，不过更气恼的是她竟然会恶劣到拿马德堡来出气，套句母亲大人常说的，她这个性子有时候就很欠扁。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要担心。”

    她相信他会处理完善，也就暂时消气。“刚刚我的态度很差劲吧？想追求我的真的要懂得包容。”

    “等你遇上真正喜欢的人就会主动为他改变了。趁热吃比较好吃。”

    “我出门前吃了一块面包，还不饿。要我改变不太可能，我一直是这种个性，不过不是像刚刚那样恶劣，那种时候是很偶尔而已。”她从来就不喜欢当个让人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即使有一堆人想帮她做事，她也习惯靠自己，只是个性上多少有一贴小任性，不过也会看对象，她并非对谁都会发脾气。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会容易使人上进变得更完美，那时候你会不知不觉改变，会变得更贴心，会希望不断付出好获得对方的喜欢。不过你的个性确实要稍微改变，毕竟别人毕竟不需要忍受你的脾气，你这样只会让人敬而远之。”

    “是吗？”成日光不太赞同地哼着。恋爱的时候几乎是对方迁就她，而她依然故我，从没为任何人改变过。

    “你会的。”马德堡宛若铁口直接批好她的来来，不准还能退钱。

    “怎么说？”

    “我觉得你是那种一旦真的爰上某个人就会全心全意付出的人。”本以为这话会得到她的否定，哪知她看他的眼神仿佛看见崇拜的偶像。“怎么了吗？”

    “你认识我妈吗？”

    “我看过几次，不过沒有聊过。”

    “那你很厉害，跟我妈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可惜我还沒有机会证实你们的预言准不准。但是说真的，你是第一个会这么教训我的男人，我不是自夸，多半的时候我确实很好相处，只要不要踩到我的地雷。不过面对你，我就是会故意想要对你使性子，也毫不介意让你看见我最糟糕的部分。”

    “为什么？”

    “嗯，为什么啊？大概是因为我沒想过会喜欢你吧。对我来说，你就像是普通朋友一样。”她认为彼此有共识了，便率直地说出口，然后低头吃了口面，错过马德堡失落怔愣的表情。

    她的坦率直言伤了他。

    这不就是他预期的结果吗？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难过的，期望越高然后再重重失落，那感觉他已经尝过了，不需要再经历第二次。

    呃怎么面的味道有点怪？不太好吃。

    成日光抬起头正想说她的面很奇怪时，正巧迎上他也满是困惑的眼睛。

    “这间餐厅是谁推荐的？”她往左右一看，算算时间也十二点半了，怎么只有两桌客人，亏这里还是热闹的东区呢。

    “我上网找的，是网友票选的第二名。”

    “那我知道了。”她默默放下叉子，落跑的念头蠢蠢欲动。

    “知道什么？”

    “你知道有一种人的心态是这样，他上当后会不甘心，为了发泄愤怒会再去拉大票的人陪着他受骗才会甘愿，这是“豆腐西施理论””

    “豆腐西施理论？”莫非定律有听过，豆腐西施理论来曾闻过。

    “这是一个有关豆腐西施的故事。女主角住在a山头，她的美传至b山头，b山头有个男人便辛苦翻山越岭只为睹她的庐山真面目，哪知等他看过西施后才发觉“三人成虎”的确是永不能质疑的真理，可是他又不甘心只有自己受骗上当，因此他回去后更夸大西施的美，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受害者愈来愈多，可是西施永远还是美的，懂了吧？”

    马德堡听完，笑了出来。“懂了、懂了。”

    基于刚才自己的任性，成日光很高兴这会儿能取悦他，气氛也热络了起来。

    “懂了的话，我们就走吧。”东西不好吃，她根本没胃口。

    “可是连动也不动这样太伤人，你别吃，我先吃一半，待会儿再帮你吃一半，然后再说我们赶时间要离开，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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