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见我?”
低沉中带著几分严肃的声音响起,挽香连忙往厅门望去。
是他!
用不著第二眼,挽香马上就认出,他就是当年救她的那名俊秀少年,腰间挂著的是这十三年来,她从不曾遗忘过绣著浮云图腾的香囊。
经过了十三年,当年的秀丽少年如今俊美依然,却增添一股世故沉稳的气息,一袭藏青色的丝绸长衫包裹着他精瘦结实的身驱,浑身散发著一股昂然英气,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深沉忧郁的眸。
“你是特地来打量我的?”
带著些许戏谑的话,使挽香从冥想中惊醒,猛一回神,才发现自己正大剌剌的盯著他看。
挽香的粉颊马上染上一大片绯红,仓皇别开视线。
“不,我是为了云老板的香囊而来。”咽下紧张,挽香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些。
“香囊?”霎时,男子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却转瞬即逝。
“是的,今早云老板请人送方子到我香囊坊,我想,我有必要来跟您谈谈。”
挽香旋即恢复自若神色,男子伸手示意她坐下。
“请问姑娘是”俊朗男子狐疑挑起眉,像是浑然不知她的身分。
“我家小姐是沐家香囊坊的当家。”一旁的锦绣语带骄傲的代答。
瞥了挽香身旁的丫环一眼,云遥飞收回目光平静地问:“方子有什么问题?”
“方子是有点问题,但那不是我来的主要目的。”挽香低头望着膝上紧绞的手欲言又止。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云遥飞望着眼前这个气质出众的姑娘,耐著性子问。
“你不认得我了吗?”像是鼓足了勇气,她缓缓抬起头颤声问。
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云遥飞这才仔细的打量她。
她看来很年轻,大约十八岁左右,有著非常清丽出尘的容貌,娇贵细致得就像个名门千金,却又散发著一股沉静内敛的独特气质。
但这都不是吸引他目光的原因,他说不上来,只觉得她看他的眼神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打量过她一回,云遥飞客气却抱歉的摇摇头。
“抱歉,我实在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沐姑娘。”他的记忆很少记得女人的脸孔。
“我叫挽香。”她壮起胆子勇敢地直视著他。
挽香?云遥飞微微眯起眼审视她,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挽香瞬也不瞬的注视著他的表情,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这么多年了,他还会记得她吗?
“原来是你!”
看到他唇边那抹轻得像是湖面倏然泛过涟漪的笑容,挽香马上知道,他记起她了!
一如十三年前第一次看到他严肃面容上展露的笑容,挽香仰望着他,竟不由得看痴了。
“难得你还记得我。”云遥飞颇为意外。
“要不是你,我今天哪还能站在这儿?你的恩惠,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挽香脸蛋微红道。
这一刻,她似乎不再是那个坚强独立的沐家小姐,而是一个对这个身怀绝技的侠士充满崇拜的六岁小女孩。
“只是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云遥飞淡然一笑。
“这是当年你借给我的锦帕,我洗干净了。”她想起怀里的东西,却半天遍寻不著,细思才恍然想起,原来方才沐浴净身时,她顺手把它给放到床上了,急忙间竟忘了带出门。
向来沉稳从容的她,怎么会突然间变得这么笨拙?!
“哎,我竟然给忘在房里了。锦绣,你马上回去拿来。”她急急转头朝身边的锦绣吩咐。
“不打紧,只是条帕子罢了,沐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云遥飞漫不经心的出声阻止道。
打住话,一股浓重的失望漫上挽香的眼底,她低下头蓦然沉默不语,许久后才终于开口道:“对云公子来说或许那只是条微不足道的帕子,却是我这么多年来希望能亲口向你道谢的唯一冀望。”
诧异望着她眼底隐约闪烁的光影,云遥飞像是这一刻才终于真正把她看清楚。
她外表看似纤细柔弱,但眼神中却透著一股撼动人心的坚毅,看样子,他是真的错看了她!
“你不会明白,这么一条微不足道的帕子,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结窒的声音几乎只剩下低喃。
“抱歉,我失言了。”云遥飞心口一窒,真心的致歉道。
“没关系,我这趟来,只想亲口向你道声谢,谢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如此而已!”挽香低下头说道。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一厢情愿,有多么傻!
“打搅云公子了!”匆匆欠了个身,挽香扭头急奔而去。
“沐姑娘。”
望着几乎是冲出门去的身影,云遥飞愕然站立原地许久,眼底交错著复杂的神色,头又不自觉隐隐作痛起来。
望着门外,他头也不回的恶狠狠低吼。“出来!”
忽地,一个俊朗身影缓缓自帘后踱出,若无其事地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将一双长腿跷得老高。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他一开口就是火气十足的质问。
“找人做香囊啊!”邪魅男子一脸无辜的耸耸肩。“据说这沐家做的香囊,可是全洛阳城里最好的,尤其还是经由一个这么标致的姑娘之手!”迷人的笑容里有著掩饰不住的邪气。
这么多年来,他怎会不了解“他”骨子里盘算著什么主意?!
“你最好别招惹她!”他冷声警告道。
“别告诉我你对她无动于衷?!”邪魅男子嘲讽地斜睨著他。
他窒了窒,霎时哑口无言。
见他不说话,邪魅男子接著说道。
“我这可是在帮你,难得有这么个十几年来还满心惦记著你的姑娘,还托人四处打听你的下落,你却狠心把人给气走了,真不懂得怜香惜玉。”男子看似惋惜,却十足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
“你去调查过她?”云遥飞脸色铁青的瞪住他。
“难道你对这个美人儿一点兴趣也没有?”男子那双邪魅的眼,像是一眼就能将他看透似的。
他遽然松开手,挫败的别过身去。
一股长久以来压抑的恨意在胸口剧烈翻涌著。
他恨这家伙总是能轻易将他看穿,在“他”面前他完全无所遁形,再如何细微的心思也全都在“他”的掌握中。
“在洛阳城落脚是你的主意,若不想太快离开这里,你最好安分些,若再惹是生非,我绝不会再替你收拾烂摊子!”云遥飞遽然转过头来,恶狠狠朝他丢出警告。
“哟,瞧你激动的,大不了一走了之,天底下多得是咱们的容身之处,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暴跳如雷?”邪魅男子懒洋洋的轻哼,十足的不以为然。
“我已经厌倦四处飘荡,我痛恨这种日子。”云遥飞一掌飞到身旁的圆柱上,咬牙低吼道。
没人比他更了解居无定所、飘泊不定是什么滋味。
“别忘了,咱们的仇可还没报。”突然间,男子的语气一冷,毫无一丝温度的阴冷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完全没有方才的吊儿郎当。
“你还不肯罢手吗?”云遥飞看着他痛苦低语道。
“罢手?”男子冷笑一声。“我们能吗?”
一句话让云遥飞哑口无言,头竟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揉著绷紧的两鬓,前头的阴冷脸孔马上又换起了笑脸。
“瞧,老劝你别动不动就发脾气,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吧?!”俊朗男子嘻皮笑脸的挖苦。
恶狠狠瞪了男子一眼,云遥飞没好气的回敬。“你才是我头疼的罪魁祸首。”
“别这样嘛!我们可是谁也不能少了谁,闹僵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最好收敛一点,必要时,我会不惜跟你划清界限,你的所作所为休想让我来背黑锅。”云遥飞冷冷撂下警告。
“你不会的,别忘了,咱们可是紧密连结在一起,永远也分不开的!”男子突然绽出一抹极其邪魅的笑。
像是被踩著了痛处,云遥飞咬紧了牙,铁青著脸许久说不出话来。
许久,云遥飞才终于压抑的吐出话来。
“我警告你,以后做任何事都要先跟我商量,不许你再自作主张,否则必要时我会不惜玉石俱焚,你最好牢牢记住这一点!”
丢下一句话,云遥飞迳自转身离去。
挑著眉,目送昂然的身影离去,男子缓缓勾起一抹邪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