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脸看过去,是个不认识的络腮胡,这声音和长相很反差,刁大河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随口答了一句:“不是,我是来吃饭的!”
不理络腮胡乜呆呆发愣,浅笑着坐在了丁秋楠的旁边。
小丫头看起来很平静,不过她轻微抖动的肩膀出卖了她,这是高兴?还是兴奋?
“你怎么找到我的?”果然丁秋楠一改往日矜持,刁大河一落座,她就侧过头轻声问起来了。
“因为我在你心里,你一念我,我就出现了!”刁大河看着她的眼睛,笑着回答。
后世不能再土的一句情话,这年代却相当有杀伤力,丁秋楠慌了手脚,连忙把头转向正前方,借着看空白幕布,掩饰内心的紧张。
“谁,谁念你了?我没有!”丁秋楠小声道。
“没有吗?那我收到的是谁的信号啊,刚才我明明听到有人在心里说:‘哎呀,怎么忘记和他约定好会面的地点了,刁大河不会找不到我吧?’”
丁秋楠红着脸不说话了,她觉得要是再搭茬,刁大河会说出更加过分的话来的。
这时周围几人发现了刁大河,纷纷打招呼。
人是铁饭是钢,刁大河管食堂,在这些人眼里饮食股股长比厂长还大,毕竟厂长无权开除工人,饮食股股长却可以按心意抖勺。汤多菜少、菜多汤少、满勺、平勺、大半勺都叫一勺,谁敢得罪刁大河,他绝对能让你吃不饱还无处申冤。
一个黑脸大汉道:“刁股长,您也来看电影啊!”
一个中年妇女夸:“刁股长,最近食堂的伙食搞得好啊!”
一个漂亮小姑娘说:“刁股长,怎么感觉您今天这衬衫格外的白啊!”
……
刁大河微笑着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刚才那个络腮胡多少有些委屈,为啥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待遇呢,自己明明第一个发现刁大河,自己明明第一个打招呼的!这就很……讨厌!
随着音箱刺啦刺啦杂音响起,幕布变得耀眼的白,接着片名跳出,……《白毛女》。
这是东北电影制片厂出品的剧情电影,这片于一九五一年就上映了,这年头每年拍出来的电影数量少,所以放映员免不了老片重放。
果然《白毛女》三个字一出来,现场响起了一阵哀叹声,“哎!怎么又是这个!”接着便津津有味的看起来了。
电影讲述是喜儿被地主黄世仁霸占后,逃进深山丛林,头发全变白,后来被大春解救的故事。
刁大河不喜欢看这种主题深重的电影,像喜儿这种自尊自爱的女孩子毕竟只有旧社会才有,新社会的女孩儿……嘿嘿……其实也不错。
还好旁边有个明明想笑,却努力板着脸的丁秋楠,刁大河觉得调戏她比看电影有意思多了。
电影中喜儿吟唱:“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给我扎起来。”
刁大河从兜里掏出一把花生递了过去,丁秋楠开始吃花生,扒掉花生的衣裳,又脆又香。
电影中杨白劳哀求:“少东家,大雪封门十几天,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啦!”
这边花生刚吃完,又一把瓜子递了过来,丁秋楠开始吃瓜子,竟然是五香的,咸香脆美。
电影中黄世仁威逼:“如果实在没钱,就拿喜儿抵债!”
丁秋楠一把瓜子嗑完,一个红苹果又塞了过来,她开始吃苹果,清香扑鼻,爽脆多汁。
电影中喜儿怒吼:“想要逼死我,瞎了你眼窝!舀不干的水,扑不灭的火!我不死,我要活!”
丁秋楠好不容易苹果啃完,又一个扒了皮的桔子塞进了手里,她勉强把桔子吃了,酸甜适宜,肉嫩汁甜。
桔子刚咽下去,小丫头看刁大河又到绿挎包里掏东西,她慌忙按住,“不要了,我……吃饱了!”其实已经吃撑了。
“真饱了?”
“真饱了!一点儿东西都吃不下了。”
电影中白毛女诉苦:“白天我山泉野果充饥肠,到夜里头枕山石想亲人,饥盼食渴盼饮,冬盼春回雨盼晴,生生盼了三年整,我哪一天不在盼大春?”
刁大河贱笑着从长凳旁拎起一个网兜,掏出里面的大茶缸,交到了丁秋楠手上,“吃饱了好啊,吃饱了可以用这个溜溜缝!”
丁秋楠……
打开茶缸盖子,借着荧幕闪动的光,看清里面是大半缸子奶茶,奶香随风而散,沁人心脾。
这时候电影即将进入尾声,丁秋楠清楚的听见了周围咽口水的咕嘟声,往四周一看,发现周围一圈儿十几个人根本没看电影,一直在盯着自己,确切的说是盯着自己的手。
——这就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