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外面有了动静。夏初赶忙把瓜子皮往桌上一扔,趴着窗户看出去。远处一队锦衣兵丁列队跑了过来,将街上的人群往两边清开,一直清到蒋家大门前,而后每隔丈远站一个,背对道路。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快步跑过来直奔蒋家,大概是来通风报信说队伍快要到了。一会儿又跑来一个,然后再一个,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搞得气氛陡然紧张。
约莫两刻钟的工夫后,远远地便听见开道锣声,放眼望去,夏初瞧见一条流动的红色缓缓地过来了,一眼没看见头。
“嚯!”夏初手搭在眉骨上远眺,“这是多少东西啊!咱蒋大人家不会放不下吧?”
“哪至于啊!”常青伸手指了指那条队列,“这里估计得有一半是宫里赏赐的筵席菜品、美酒,其余的还有一多半是给皇后的,等纳采后还要带回宫中,剩下的才是赐给蒋府的。”
“你知道的不少啊!”
“常某不才,正经学问没有,就知道点儿这杂学旁收的玩意儿。您要是问我西京城的事儿,我知道得更多。”常青压低了点儿声音道,“别说这个,就是皇上的事我也知道点儿。嘿嘿,我说了,要不是进了府衙做捕快,我就是一地头蛇。”
“皇上的事?皇上什么事?”
“头儿你不知道吧,以前有人传过,说咱们大人跟皇上是分桃断袖的交情。”常青附在夏初耳边说道。
夏初一听便乐不可支:“别瞎扯了,咱们大人才不是断袖。”
“咳,就是传个乐子呗,谁当真啊。不过以前的齐王苏绎就是断袖,这坊间都知道。我见过齐王,那也是仪表堂堂的男人。啧,皇上我是没见过,听说长得甚美,都赶上从前的归禾公子了。”
夏初没说话,心中却不以为然。她想象不出来那归禾公子什么样,她不太相信还有谁能比她的黄公子长得更好看,那得好看成什么样才算完?
想起苏缜来,夏初又是惆怅淡淡,也不知道他究竟还会不会来?难道那一顿饭菜难吃、气氛古怪的晚饭,就是她与苏缜最后的晚餐了不成?
这一天,蒋府格外的热闹。年过七旬的骠骑大将军蒋柱棠率家人跪于仪门,迎接纳采使,聆听传制。
这是帝后大婚的第一个大礼,纳采之后等于大婚已是礼成一半。至此,蒋家第三代最小的姑娘蒋咏薇,将蒋家的光耀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传制后,蒋府开宴,亲王、国公及朝中二品以上官员皆奉旨赴宴。夏初趴在茶楼窗户上看着一个个高官携礼而至,心里不太厚道地想:这也就是在古代,要是放到现代去得是多大的风险?一个炸弹进去,国家就瘫痪了。
没什么可看的后,夏初与常青就地要了几个小菜把晚饭给解决了。隔着一条街、几道墙还有若干的桌子,蒋熙元也在解决晚饭,但他不如夏初吃得痛快。
这种筵席,不可能吃得痛快。
且不说觥筹交错和那些场面上的应付,只说他作为西京著名的大龄单身男青年、仪表堂堂的朝中三品、皇上最堪信赖的伙伴,只那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爹们,就快要把蒋熙元盯出洞来了。
他嘴皮子说木了,笑也笑僵了,面对各种直接间接的探问,已经懒得再寻什么借口,只是干喝酒,不再说话。
官员们从他这儿得不着什么说法,又去转战他爹蒋悯,弄得蒋悯只要一得了空闲就瞪他,让他觉得自己很不孝,让当爹的费眼了。
筵席一直持续到了天擦黑,客人才算散尽。蒋熙元酒喝得有点多,脑子昏沉沉的,人都走没了他还在笑,笑得客套而敷衍,也不知道是对谁。
蒋夫人过来把他从座位上拽了起来,拉回到自己屋子里,让丫鬟去把醒酒汤热了。蒋熙元对着蒋夫人也是笑,一言不发。
“这孩子……”蒋夫人揪了揪他的脸,“你喝了多少这是?”
蒋熙元托着脑袋不说话。
丫鬟端了汤进来,蒋夫人接过去用勺子搅了搅,吹凉一勺喂给蒋熙元,蒋熙元乖乖地张嘴喝了,又皱皱眉头:“好难喝。”
“酒好喝!”蒋夫人嗔了一句,又喂给他一勺,“元儿啊,你跟娘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嗯?”蒋熙元挠了挠头,“我想什么?”
“你说想什么?”蒋夫人放下汤盅,道,“最近给你留心了几家的小姐,都是不错的。你这么大了不能总也没个定数。”她叹了口气,“都是我给你惯的。你爹也跟我说了,回头我们给你定下门亲事……”
“不行!”蒋熙元斩钉截铁地说。
“不行也得行!”蒋夫人佯怒地板起脸来,“你到底想干什么?一天到晚的一肚子蔫主意。这几年给你问了多少小姐姑娘的,你这个瞧不上那个不愿意,你说你得找个称心的,人呢?”
“找了。”蒋熙元闷闷地说。
“找了?”蒋夫人两眼一亮,站起身走到蒋熙元身边,“哪家的姑娘?”
“不是哪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