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是苏缜亲自勾的。那一天落下的朱笔没有半分犹豫,他没有特别地期待这个日子,也没有特别地排斥这个日子。
原本这一天该像每一天那样,纳采之礼,不过是这一天中的一件需要他去做的事而已。但此时此刻,当纳采正副使二人跪在他的面前,等候他口谕“以礼纳采”时,苏缜却犹豫了片刻。
这个犹豫在此时其实毫无意义,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毫无意义。他是皇上,富有天下,统御万民,但并不是随心所欲。他很明白,他不可能在此时甩袖而去,他甚至不能让自己犹豫的时间再长哪怕一个须臾。
那四个字终究还是要说出来的。正副使三跪九叩,接过大学士递来的金节,带着仪仗队伍,带着沉甸甸的赐物往蒋家府邸而去。
苏缜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明媚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睁不开,这么多天仿佛用之不尽的精力,瞬间便尽了。他觉得很累。
他知道夏初回来了,于是坚持不相见的信念变得愈发艰难起来。他以为只要塞满了自己的时间,就不会心心念念,却不料这种想念竟然变成了背景,变成了基调,哪怕他只是喝上一口茶的间隙,都会冒出来。
苏缜想开口找闵风,让他去看看,哪怕回来惜字如金地告诉他:夏公子一切都好。他都觉得会舒服一些。可想了想,还是罢了。
坚持得很累。也不知道究竟需要多久,相隔的距离才能淡化掉想念。
行纳采之礼的正副使出了宫门,一路往蒋府而行,路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从皇城外沿街一直挤到了蒋府门口。
近蒋府的一条巷子口,夏初就挤在人群之中,踩着旁边墙根下常日里给老头儿晒太阳的一块石头,抻着脖子往皇城方向看。
常青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拍了夏初一下:“头儿?您怎么跟这儿站着呢?费不费劲啊?下来下来。”
“这儿有块石头,站得高。”夏初说道。
“哎哟。再高能高出几尺去?您也不怕晒蒙了。”常青笑着把夏初拽了下来,“这地方我熟,跟我走,给您找个舒坦的地方去。”
“我对这儿不熟,你可不要骗我。”夏初笑嘻嘻地跳了下来,跟着常青绕开主街的人群,七拐八拐又再钻出来。出来一看,正是将军府蒋家旁边。
常青带着夏初进了一个茶楼,状态随意到这茶楼仿佛是他家开的,直接上二楼寻了窗边一处凉快的桌子坐下,往外一指:“头儿,瞧见没,那就是将军府大门。一会儿兴许能看见蒋大人。”
有小二来抹了抹桌子上了茶,恭敬而亲切地与常青说了几句话,等小二下去了,夏初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看他干什么?府衙里天天见的。我想看看皇上。”
常青乐了:“头儿你真逗,皇上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亲自出宫来行纳采之礼?”
“不来啊?”夏初有点失望,又问,“那迎娶的时候呢?会不会来?”
“当然不会。”常青又招呼着要了盘瓜子磕牙,发报机似的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道,“咱蒋大人跟皇上关系好,要是想见皇上,您求求蒋大人去呗。”
“我为这事儿求他?那我也太没溜儿了。”夏初撇了撇嘴。心说自己就是好奇罢了,又不是追星的脑残粉。
“嘿,头儿,你还别说……”常青跷起腿来,用手指点了点桌子,“我觉着您不管为什么事儿求他,他保不齐都能应了。”
“我的要求一贯合理,为什么不应?”夏初也跷起腿来,捏着茶碗看向窗外。天气虽热,但日头晒不到的地方倒有清风徐徐,十分舒服。
常青想了想,觉得自己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但想表达的意思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要不您下次提个不合理的试试?”
“提什么不合理的?”夏初抓了把瓜子。
“比如……给捕快每人加十两银子的月钱!”常青哈哈笑道。
“美的你!”夏初捏起一颗瓜子来扔到他脑袋上,又道,“你这点儿出息,既然是妄想还不说多点儿?才十两!”
“一万两!”常青发狠似的说,说完又满眼憧憬,“哎哟,一万两啊!怎么花啊,这么多钱!”
“这你才应该去问咱们蒋大人。一万两,估计有他的帮助,不出半月你就又得来府衙上工领月钱了。”
常青叹了一声:“我真羡慕咱们大人。人家那是什么命啊!有权、有钱、有才、有貌……”他掰着手指头一样样地数下来,一拍桌子,“我要是个女人,打破了头也要嫁给他!”
“嗬!”夏初嗑着瓜子瞟了常青一眼,“你还有这心思呢?我看你现在捯饬捯饬兴许也行,常姑娘。”
“我不行,我看头儿您行。”常青笑道,笑完了又颇有几分认真地打量着夏初,“别说,真的!您扮个女的应该还挺漂亮。”
“少胡扯!”夏初冲常青使劲摆手,搅乱了他的目光,又心虚地把目光放在窗外,“再敢说,小心爷揍你!”
正说着,就听外面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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