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戚道:“厨房里粥,你先喝上半碗,暖暖胃。天黑后我们出去逛逛。”说着,又开始低头忙活上了。
胡颜干脆坐在他旁边,问:“你要做什么?”
白子戚道:“做个花灯。”
胡颜惊讶问:“这你都会?”
白子戚反问:“有何不会?”
胡颜撇嘴:“谦虚一点儿如何?”
白子戚回道:“怕你不习惯。”
胡颜莞尔一笑,随即压低声音,问:“什么皮?”
白子戚抚平已经剪好的皮,回了句:“羊皮。”
胡颜点头:“妥!”
白子戚手指翻飞,做起了灯架。
胡颜发现,白子戚的左手显得有些笨拙,不如右手灵巧。想到他曾经捏碎自己的手骨逃生,心中竟隐隐觉得不太舒服。不过,若非他绑了燕归,又非要纳绿腰为妾,自己还真没必要收拾他。
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白子戚的动作很快,扎好灯笼的框架后,又开始穿针引线缝制皮子。整只灯笼做好后,他又拿出毛笔和颜料,寥寥数笔,便在灯笼上画出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他将灯笼递给胡颜,道:“我无文采,你来。”
胡颜接过灯笼,一眼便看出,白子戚画得是她。唇角含笑、眸染霞光,一身粉衣层层叠叠如花中仙子,气韵天成。
胡颜拿过毛笔,想了想,道:“是来首风花雪月呢,还是感叹春秋、无痛*?”
白子戚道:“剥衣剥裤为剥皮,摸手摸肉为骨迷。子戚一笑心肝跳,抱个骷髅好睡觉。”
胡颜微愣,随即笑弯了眼角,道:“如此,甚好。”皓腕轻转,提笔写下那首歪诗。
胡颜的字瘦中有肉、肥中有骨,不娟秀,却隐藏着一股霸气。一撇一捺间,极尽风流。
白子戚赞了声:“好!”
胡颜将笔一丢,朗声笑道:“终于得你一声赞,不易啊。”
白子戚只觉得脸上一凉,伸手一抹,竟擦下来一团黑色的墨汁。
胡颜这一丢笔,确实十分潇洒,独领了文人墨客的风骚,却一不小心甩了白子戚一脸的墨汁。她见白子戚露出那副被雷劈中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白子戚看向胡颜,突然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抹了一下。
胡颜微愣,随即抓起毛笔,再次扑向了白子戚。
白子戚被她压在身下,整张脸画成了王八。
胡颜笑得直打挺,一翻身,躺在了白子戚的身边,感受着太阳的最后一点儿余温。
白子戚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攥着胡颜的小手,握入手心。
白子戚的掌心没有一丝薄茧,既温热有力又柔嫩得好似羊脂白玉,给人一种可以携手走下的错觉。
胡颜有些恍惚,贪恋起被人呵护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得,珍贵得好似鲛人泪。然,她终究是抽回了手。他终究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不是她要执手下半辈子的人,不是让她将被虐当成习惯的那个人……
去他娘地狗屁习惯!习惯,就是让人惯的!
封云起,不是良人,她下起手来再无负担。如此一个狗苟蝇营的灵魂,她信手掐灭,也无不可。但是,封云起的身子,她要了!
封云起呀……呵……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从未要求过封云起善待自己,所以他便以他惯有的方式对待她?巴掌打在身上,痛得何止是皮肉,还有那颗苦苦守望的心。小哥哥投胎转世的时候,若她也随他一起,今生忘记前尘往事,便不会那么痛苦。当然,她也未必会追着封云起跑,渴望寻觅失而复得的怀抱。
胡颜的眼中划过一丝苦涩和迷茫,不知自己卑微的坚持能走到哪一步?
卑微……呵,她从不卑微!就算被打折双腿,也要挺直腰杆,绝不卑微!
这世间,除了自己的一颗心,谁还能虐得了自己!
她十分明白自己要得是什么。若有一天,封云起知道她要得是什么,可能会后悔,昨日没有直接杀了她吧?呵……
千人唾、万人恨,真得无所谓吗?
不!
有所谓。
只不过,所有的一切,都不如她曾经的誓言重要。
那是她对小哥哥的承诺,唯愿用一生去寻、去做、去坚守!
温柔乡是英雄冢,她虽非好汉,却比男儿站得更高、望得更远,更……更怕温柔乡。
胡颜站起身,道:“我回去一趟。”
白子戚抬眸看向胡颜,道:“说错了。”
胡颜挑眉等着白子戚的下文。
白子戚也站起身,道:“你是要去县衙里探望一下曲大人。”
原来,是“回”与“去”的差别。
胡颜眉眼一弯,摆摆手,走了。
白子戚突然拉住胡颜,将她扯进怀里。掏出帕子,将她脸上的墨汁擦掉,又挽起胡颜的半面长发,抽出自己发间的白玉簪,插入胡颜的发间,垂眸望着胡颜的眼,低语道:“早去早回,同看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