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波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她从来不逃避。我们像不敢看到自己的丑陋面一样不敢看蝼蚁人。其实每个人都带着丑陋和罪恶,她把它们当作世界上最独特的特质。泥浆天使这帮人十恶不赦,但他们能正视丑陋与罪恶,他们不在人性善恶的两面之间纠结,而是彻底地选择了黑暗的一方,所以他们才跟一般蝼蚁人不一样,在水泥匣里能成为泥浆天使的这些恶棍都生命力极强,强到足以区别于常人!”马波说到这里,水电梯“哐当”一声停住。外面本来浓度就高的水里还有别的响声。新城和屠城的人造运河里,一袋袋的水泥粉正被灌入地下河。
蝼蚁城地下酒厂。
敦佐来了,工人们就更加害怕监工了,每天谨小慎微地工作着。就连在女工里颇有地位的浅坑都说:“我可不想惹那家伙,光让我看他一眼,都能杀死我!”
没人叫他敦佐,也没人叫他煎蛋,根本就没人敢叫他!作为监工的他,在蝼蚁工人们眼里就是魔鬼。晚上照例都会听到尖角发狂的叫喊,但是只要敦佐走过那个铁笼,尖角发狂的喊叫便会转成哭泣和呜咽。这里只有扮猫一个人不怕他,但好几天,身为奴隶的她都没找到机会跟到处走来走去的敦佐说上一句话。
“诶!诶!”一个上午,尖角又在扮猫工作的葡萄架后面露出那张小得和身体不成比例的丑脸,他手里攥着几颗大葡萄,像上次一样,把其中一颗砸到扮猫的身上。
“谢谢!”扮猫小声说着,赶忙捡起来塞进嘴里。尖角有些白化的脸上露出尴尬而难堪的笑容,扮猫也笑了起来。尖角看见扮猫吃完了,想把第二颗扔给她,扮猫赶在他的动作之前,把手伸到了尖角拿着葡萄的手边。
“别扔。放在我手里,用你的手,把葡萄放在我手里。”扮猫声音虽小,但是坚决而温柔。
尖角拿着葡萄的两根手指迟疑了一秒钟,便缩了回去。愚钝的他似乎从来没跟人这样接触过,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滚开!”
这句呵斥是扮猫熟悉的声音,却不是熟悉的语气。魔鬼监工敦佐,突然出现在扮猫身边。只要一看到敦佐那因烧伤而露出全部牙龈的面孔,尖角就吓得浑身发抖,手里的葡萄滚落在地上。敦佐对他笑了一声,尖角更是魂不附体,硕大肥厚的双手抱住小小的尖脑袋跑出了葡萄架。
“敦佐,”虽然不太满意他用自己恐怖的相貌吓走尖角,但是总算能和老朋友单独说话了,扮猫还是满心高兴,“你也平安真是太好了,从集装箱出来以后,我经常担心你,他们没……”
“你卖了多少钱?”敦佐说话时没看扮猫,捡起地上被尖角丢下的一颗葡萄,放进上下牙之间。
“嗯?”
“你是多少钱被买来的?”
“哦,大,大概八百币吧,或者是……我记不得了,敦佐我……”
“他们花了八千币才买到我,你应该看看,那么大的拍卖,专门为我一个人举行的竞价会!”敦佐的牙齿之间被葡萄汁染出了一条条紫红色的线。
显然,眼前这个被叫作魔鬼的监工已经不再是扮猫在瓦肯镇认识的那个战战兢兢的可怜虫煎蛋了,他甚至不再是急王收留的流浪汉敦佐。
“敦佐,我们一定可以离开这里!我在集装箱那里看见了马波。”扮猫仍然不肯承认已经非常清楚的现实。
“我不想离开,我喜欢这里!”他说,“你最好离尖角远点,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偷吃葡萄,我就把你扔到他的铁笼子里。”
晨光微露,屠城中央银行厚重得可以压死人的铜制大门被一双瘦小的胳膊用力推开。光是走上这几节大理石台阶他就跌倒了好几次,几乎是爬上来的。
“嘿!中央银行可不是你这样的小孩儿来玩的地方!过来,过来。”一个警卫揪住小学徒的衣领,“你是从哪儿来的?这么脏!”警卫因为嫌脏,松开了揪着男孩的手,他把小学徒一脚踢倒在地,抬起一只脚踩在他胸前。
“你这混蛋,我是来取钱的!”
“到银行来要饭?要饭不叫取钱!”警卫从制服口袋里掏出手帕,认真擦拭每根手指。
“放开我!没开玩笑,我真的要取钱。”
“取多少?”警卫冷笑起来。
“我也不知道,你放开我。”小学徒像只被翻过肚皮的甲虫,在警卫的大皮鞋下转着圈挣扎。
“你也不知道?哼,知道这是哪里吗?屠城中央银行!每笔交易金额在五十万通用币以下的,就不用来了。”
“他只给了我这个。”被大皮鞋压在地板上的小学徒咬紧牙关,不再挣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急王给他的锦缎小口袋,高高举过自己头顶。几块上面标有数字的金属牌子从锦缎小袋子里被抖落出来,在大理石台阶上砸出清脆的响声。那警卫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那几件金属小东西,良久才慢慢地移开踩着小学徒的脚。
“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钱……”他说。
“你稍等……您稍等……”警卫连滚带爬地捡起地上的金属小牌子,放在白手帕里,双手托着跑进银行大门。
“喂,喂!你要去哪儿?”小学徒已经从大理石地板上爬起来了,他本想追着警卫进银行,但是刚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急王那疯老头到底有没有存款啊?不会根本没有,耍我呢吧?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的澡堂都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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