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用了早膳,季裳华便出了营帐。
因为是最后一天狩猎,若是没有那些阴谋算计,这里的确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所以季裳华也有些不舍,便远离了猎场带着云雁去别处走走。
云雁性子跳脱,总是活蹦乱跳的,好在她一直听话的在季裳华视线范围内。本以为最后一天会平安度过,可是天不从人愿,感觉有什么人靠近她,她还未来得及转身,就晕倒了,晕倒前听到云雁的惊怒声。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山洞内,里面阴暗潮湿,地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看起来便是滑滑腻腻的,时不时听到清脆的水声,水珠从洞顶上滴落下来,落在石头上,上面早佑了几个浅浅的凹陷。
她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只觉得头仍是晕晕的,脖子有些隐隐的痛楚,许是她是被打晕的。
一缕阳光透过石缝照射进来,昏暗中,她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少倾,她才察觉到自己身上暖暖的,才发现不知何时,身上多了一件披风,身下也铺着两层毯子。
抓她来的人竟会这样照顾她?
她站起身,没注意到脚底下滑滑的石头,就要被滑倒,她下意识抱住头,闭上眼睛,原本她以为会是尖利的刺痛,可是却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季裳华感觉到冰凉丝滑的绸缎。
似乎,还有隐隐的血腥味。
这人是受伤了吗?
她站起身,揉了揉额头,就听见那人道,“我说了不让他们伤害你,可他们却办事不利,我已经惩罚他们了。”
这声音分外熟悉,季裳华定了定心神,抬头看他,似乎是不敢确定,她过了好久才醒过来,然后便是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看看四周环境,质问道,“是你将我带到这里来的?!”
萧承焕今日并未穿一袭红衣,而是换上了一袭白衣,比之从前,更添三分风流,少了几分邪魅,多了几分从容淡然。
也对,这里是大凉的皇家狩猎场,他若是一袭红衣不被人发现才怪呢。
萧承焕怕她惊怒之余又摔倒,连忙扶住她,“小心些。”
季裳华愤怒而又无奈,“你让你的人把我打晕带到这里来,现在又来关心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萧承焕垂眸,很是无辜的样子,“你若还是生气,我现在就将他们杀了。”
语罢,他就唤了木阳,“他们伤了裳华,将那两个人杀了。”
还是一如往常的暴戾残酷,季裳华早就习惯了。她也不为那两个人求情,谁让他们听从萧承焕的命令将自己带来了。
方才还冷酷无情的萧承焕,一下子变的如春风拂面,柔声道,“现在你高兴了吗?”
杀两个人还问自己高不高兴?季裳华觉得,他比以前更加冷酷了。
季裳华不想看他,压制住心中的愤怒,面无表情,“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如果还在意我高不高兴,就不应该自作主张将我带到这里来!云雁找不到我,一定会着急的,你若还记得我们往日情分,就赶快放我走!”
萧承焕目光执拗,隐隐有压抑的疯狂,“正是因为我忘不了我们往日情分,所以我才冒险来这里。”
季裳华闭了闭眼,“原来你也知道是冒险吗?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提醒你,快点离开,否则一个不好,就会被人发现,依照萧承佑的本事,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的,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萧承焕逐步靠近她,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眉峰微挑,一如往昔邪魅夺目,“我既然敢来这里,自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之前时机不对,现在我平定了大渝,已然成为了大渝皇帝,所以我趁此次狩猎带你走。放心,不会连累周家,所有人都会以为你不小心掉落山崖,尸骨无存。”
季裳华知道他向来嚣张霸道,不听别人的意愿。“你这样做,可问过我愿不愿意!你太自私了,太独断专行了!”
萧承焕轻笑一声,“不必问你,我想要的必须属于我,大渝是,你也一样。”
“接下来你的目标是不是大凉?”季裳华冷冷道。
萧承焕声音低喃,就如情人的耳语,“放心,我之前答应过你,只要夺得大渝,我二十年之内不会进犯大凉。若是你肯跟我走,我再加十年。”
季裳华冷笑,“你还真是有自信,你就如此笃定大凉会是你的吗?”
“你可以拭目以待。”萧承佑微微笑道,眼睛里是荡漾的春水,“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愿不愿意跟我走。”
季裳华凝眉,面色冷漠,“若是我说不愿意,你能放我离开吗?”
萧承焕垂眸一笑,嘴角勾起,“不能。”
季裳华没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大麻烦,明明两人说好只是盟友,各取所需的!
“萧承焕,你当我是什么?我不是一个物件,我有自己的思想,你不问我的意见要强行带我走,你所谓的喜欢,我真不敢恭维。”
萧承焕面上的笑意褪去,目光冰寒,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我把我当什么你不清楚吗?我说过,我喜欢你,会让你成为我的皇后!”看季裳华越来越愤怒,他尽力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你对我现在的做法很不满,只要你跟我回大渝,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我会好好待你,将世上最好的东西捧到你手上,你不会后悔的。”
“我嫁过人,而且还是你最讨厌的人,你不在意吗?”季裳华冷笑道。
萧承焕握着她肩膀的手又紧了两分,声音喑哑,“我嫉妒,可我不在意,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便好。”
她从来不是他的,何来“回到”?
季裳华觉得他现在虽然对她态度温和,却感觉他越来越可怕了。她一把推开她,“可是我在意,我既嫁了他,就不会离开他,你还要我再说多少遍!”
她眸子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这时候,就看到萧承焕弯着腰,捂着胸口,十分痛苦的样子。
季裳华一惊,他这是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还是及时扶住他,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季裳华一低头,却看见他胸口出渗出鲜血来,染红了他的白衣。
季裳华猛然想起他虽然大胜,却身负重伤的消息,咬咬牙,将他扶到一边坐着。
“萧承焕,你不要命了吗?!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万一被发现,你又有伤在身,你可是逃不掉的!”季裳华深吸一口气,“所以,你赶快放我走!”
“你担心我是吗?”萧承佑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脆弱,“其实,你心里有我对不对?”
季裳华神色一凝,然后斩钉截铁道,“你想多了。”
萧承焕却拉住她的袖子,苦笑一声,“我夺取大渝,第一件事就是要来大凉带你回去,可是因为重伤,才拖到现在,况且你为人谨慎,常在府上,出门又有他的人保护,我好不容易寻到今天的机会,怎么能放弃?我真的很想你。”
说着,血更多的渗出来,他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饶是季裳华再铁石心肠,也说不出什么了。她知道,他残忍无情而且专横暴戾,他心中最重要的是江山,为了江山他可以隐忍多年,可以付出一切又可以舍弃一切。可他对她的心也是真的,明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还是要强求,以至于伤还没好就来此处冒险。
良久,季裳华叹了口气,“我谢谢你对我的喜欢,可是,我们两人没有缘分,你又何必为难我又为难你自己呢?你现在身为大渝皇帝,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须执着于我?况且,你现在初登皇位,为了稳固朝局,最好的办法就是娶大渝高官贵族的女儿为后为妃,委实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错失良机。”
萧承焕目光冷然,“我要巩固朝堂,自然有我自己的手腕,不听话的直接杀了便是,无人可以逼我娶谁,你知道的,从头到尾,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个。”
季裳华摇头笑了,“是啊,你又何曾怕过谁呢?你想要的,别人不给,就会将那人杀了。若是我真的和你走,哪一天不如你意了,你是不是也会杀了我?”
萧承焕面色一变,“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我就算伤害任何人也绝不会伤害你!”
季裳华淡淡道,“可你逼我和你走,让我和我的亲人分离,这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萧承焕目光冷凝,与她对视片刻,见季裳华满目坚定,握了握手指道,“你有那么多亲人,可我只有一个人。登上皇位,深知何为孤家寡人,你可知我每日对着偌大的皇宫,有多孤独有多冷寂,我每日都在想,若是你在我身边该有多好,有了你,我才不会像行尸走肉那般,即便我身边只有一个你,我也觉得人生没那么孤独了。”
季裳华无力的笑笑,“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没人逼你。多少人都想登上皇位却求而不得,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萧承焕笑容苦涩。是,他的确要江山,并且放不下,可这和他爱她有什么冲突吗?他从来都是孤单一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喜欢的女子,他如何能放下?皇宫太冷了,他不想一个人,他希望她能陪着他。
“我一人在皇宫辗转难眠,一想到心爱的女子和别的男子展颜而笑,同床共枕,心就像被剜了一般痛苦。”萧承焕微笑道,“所以,为了不再这么痛苦,我一定要带你走。”
季裳华冷笑一声,“除非我死!”
“你可曾想过宋家以后会怎么做?”萧承焕突然转了话锋,“萧承佑就算于皇位无心,可他是一名将领,心中自然忘不了家国天下,届时,他真的还能坚守对你的承诺吗?人总会有人不由己的时候。”
季裳华蹙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萧承焕捂着胸口,轻笑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季裳华站起身,不再看他因重伤而痛苦的模样,就要走出去。
“我的人在外面守着,你逃不出去。”萧承焕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季裳华漠然道,“可我也知道,你要带我离开狩猎场也不容易。再者,这时候他定然已经听说了我失踪的消息,你就算能将我带出猎场,也无法带我离开京都。”
萧承焕也忍着疼痛站起身,“总会有办法的。”
季裳华知道,这个人的执着非同一般,她咬咬牙,从头上拔下一只簪子,对着自己的脖颈,“放我走。”
萧承焕一惊,“你——”
季裳华狠狠心,簪子递进了几分,就见到白皙的脖子上流出一缕鲜血。
萧承焕没想到她真敢对自己动手,面色微急,这个女人,对别人狠心,对自己更狠心!她决定的事,绝不回头。
“既然你不放我走,那干脆就鱼死网破,你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我,那我偏不让你如愿,我若死了,就是你逼死的。”季裳华眉梢眼角具是讥诮。
萧承焕除了担心还有愤怒,她竟然宁愿死都不愿意和他走,萧承佑给她下了什么迷魂汤,让她短短时日就对他死心塌地!
“你的心变得可真快……”他似是喃喃自语。
他张口要叫人,季裳华面露决绝道,“你若是敢叫人,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
萧承焕现在满脑子都是季裳华和萧承佑,却不知,季裳华最讨厌的就是有人逼迫她。她不愿和他在一起,有许多原因,事已至此,无从更改。她已经准备好迎接新的生活了,他却死不放手。
他只以为季裳华不舍萧承佑,他疯了似的妒忌。却不想想除了萧承佑,在季裳华心中最重要的是她的亲人。
若是他不要皇位,不那么专横,或许两人有缘分在一起,可是……一切已成定局。
萧承焕爱一个人,就像火一般,得不到就毁灭一切。萧承佑则似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慢慢的走进一个人的心里。
前世,情窦初开,季裳华曾也不顾一切为一个人付出,若她没有重生,很可能也会放弃一切和萧承焕走。可是,重生一世,她已经成熟许多,不再想要轰轰烈烈的爱情,能平平淡淡已经很好。现在,身边亲人都在,还有一个爱她的人,她很满足了。
萧承焕面露冷嘲,“没想到你为了他竟然以死相逼,我早该想到,你这样倔强的性格怎么会乖乖跟我走。”
季裳华不语,却觉得他此言另有深意。
只听他接着道,“我自然不想你殒命,就算我现在放了你,你信不信,终有一天你会自愿回到我身边。”
季裳华有些惊愕,深深蹙眉,“你此言何意?”
萧承焕勾唇一笑,风流邪肆,“以后你就知道了。”
……
“裳华呢?”萧承佑急匆匆从猎场赶来。
云雁没有了素日的活泼,缩在一旁,看着面色冰冷的萧承佑。
萧承佑耐心询问,“云雁,你今晨和裳华去哪里了?带我去。”
楚恒问道,“世子,要不要属下带人去寻找。”
萧承佑面色微沉,“不要惊动任何人。”事关女子名节,他自然是不在乎,可是别人一定会议论裳华,有故意造谣生事者还会说她失了贞洁。
楚恒了然,“是。”顿了顿他又道,“世子,会不会是宋家……”
原以为宋南庭经受了接连两次打击,不敢再轻举妄动,又是狩猎最后一日,所以季裳华才会放心带云雁去散步,怎么还是出事了呢?
萧承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宋南庭,可他又觉得不是,可若不是宋南庭,该是谁呢……他更加焦虑,跟着云雁去了季裳华被带走的地方。
对方能在云雁眼皮子底下将季裳华带走,说明了对方身手很好,而且故意留着云雁来通风报信,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细细密密的秋雨,雨丝凄迷,打在人的身上,浸润在渐渐枯黄的草地上。
即便雨很小,可一连在雨中两个时辰,萧承佑的衣服还是被淋湿了,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没有了往日的淡漠从容。
楚恒也不敢劝什么,只能嘱咐其他人仔细巡查。
不知找了多长时间,离得营帐越来越远,不知道到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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