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广白沉默了,陆望舒全族的死,他虽不是亲眼目睹,但其惨烈程度,在唐楼那不为外人道的几桩秘事里,排得上前三。
凡有妖魔精怪想登仙者,都需经历天、地、人三劫。天劫,地劫都是应天地而生的,每次均不尽相同,或是遭天雷,或是遇地火,总之这皮肉生死之苦是逃不掉的。许多修仙者,千辛万苦的度过了天地之劫,到头来,却栽在人间一个“情”字劫上。这情分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外发扰气机,乱五脏,七情内发致精气先失,神气失藏。七情生六欲,六欲发七情,往复不息,寿元骤减。
所有欲成仙者大都想方设法的要躲过这人劫,其中也不乏有窥破天机的,能推算出在某时某地的某人就是自己的人劫,寻常者,避而不见就罢了。
这动荡之中,就出了个妖物,是唐时那位令“六宫粉黛无颜色”杨玉环托生的。当年贵妃被赐死于马嵬坡,死不是好死,活着的时候又总是困于口舌是非之中,于是她梗着脖子无论如何不肯再受那人间至苦,因缘际会之下,索性托生为一株桐木,看尽人间情爱,却始终不入其内。
杨玉环原来就长的极美,变作桐木之后,也是一株上好的桐木,叶茂枝繁,挺拔高大。这样一株好树就被有心人拿来制了一把琴,琴面桐木斵,琴底梓木斵,翠玉琴轸,琴徽为瑟瑟徽,其名“独幽”。独幽数度易主,也算是历经人世变换,渐渐的有了灵性,能感喜恶。终于,遇见了此生知音,王夫之。
王夫之自幼饱读诗书,一心打算报效大明朝廷,奈何大明气数已尽,鞑虏入关,大清建立,他的一片忠心无所托负。晚年穷困潦倒,隐居山林,终日抚琴作赋,但对大明的忠贞一日都不曾放下。清廷知他博学多才,曾派官员来接济,他索性写了副对联贴在院口:清风有意难留我,明月无心自照人,其心迹由此可见一斑。
独幽跟了王夫之一世,见别理,睹踌躇,历兴亡。深感人世变化无限,凡人哪怕穷极一生,能做之事不过沧海一粟。倒不如成为九重天上之人,脱离凡尘,不再受这俗世疾苦。
独幽认认真真的修了几百年,千辛万苦的历经天地之劫,几乎去掉了半条命,只要再渡了这人劫,就能白日飞升了。左右是因果,居然让她查到她的人劫姓陆,居北方。于是她立刻收拾了包袱,连夜朝着最南边儿去了。这一避,就是六十年,想着人寿有限,那姓陆的人劫怎么都该作古了吧,于是乎,她又掐着手指头一算,人劫居然还在!咬咬牙,再躲他一阵!这一躲,青山白头绿水愁,几十年又过去了。独幽得意满满,收拾妥当,准备随时白日飞升,临时起意,又推演了一下,这姓陆的居然还在!
这可把她吓坏了,想着莫不是上天非得让她应了这人劫才能升仙。细细琢磨了一番,狠狠心,北上去寻那陆姓的人劫了。这本是关乎她一人的事,奈何天意难测,独幽要寻找的人劫正是当年那位求入唐楼而不得的少女的一脉后裔。
终于,独幽在北方的一个村落中找到了陆氏一族,她变做个挂单的和尚沿街化缘,挨家挨户的寻找着她的人劫,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所有姓陆的,都应了她的劫数!修了这么多年的她稍加思索便明白了,怪不得她躲了几十年,这人劫也没有消失,哪怕她再躲上个几千年,只要这陆姓氏族存在一日,她的人劫便永远不会消失。
独幽觉得是上天诚心不让她成仙,心灰意冷之下,寻了个小酒馆买醉,无奈这人间的酒水根本无法将她灌醉,她也没钱,随手拿了块石头,变作几个银元扔在桌子上就要走。
“老娘!这和尚用石头骗人!”
独幽眼皮一跳,自己的障眼法居然被眼前这个五六岁的娃娃识破了。那娃娃捉了她的手就往柜台那边领,一路走着一路喊:“就是这和尚,老娘,就是他用石头糊弄人。”
柜台里面的妇人停了,急慌慌的出来,一巴掌拍掉那娃娃的手:“望舒!你又出来胡言乱语!”
转个身又赶忙对着独幽赔笑道:“这位大师,真是对不住了,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大师,还请大师不要见怪才好。”
“老娘,那桌上的真是石头,就是灰白相间的那种石头!”那娃娃捂着被拍痛的手,继续嚷嚷着。
“陆望舒!你有完没完!”那妇人火冒三丈,一把将陆望舒提溜起来,扔到了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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