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错,”莉莉舔了舔嘴唇,“能给我点水吗?”
凯瑟琳扶莉莉坐起身喝了点水。她喝完水,凯瑟琳把水杯放回她身旁的桌子上,温和地问:“你出什么事了,莉莉?”
“我真的不知道。”莉莉再次闭上眼睛,“我不记得了。”
“你肯定记得些事情的,”凯瑟琳恳求道,“你不会认为……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乔绝对不会对你做出那些事,是吗,莉莉?”
“警察一直问我同样的问题,我没法回答。”
“他们逮捕了他,莉莉,他们逮捕了乔。”凯瑟琳低声说,“他们为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逮捕他。你会告诉他们,不是吗?告诉他们乔爱你,永远不会伤害你……你知道他绝不会。求你了,莉莉,告诉他们这些。”
莉莉仍然紧闭双眼:“我认为他不会,不,但我没法告诉他们我记不起来的事情。”
“那杰拉尔德呢?他有没有试图……”凯瑟琳没能说完这句话,“你反抗他了吗……”
莉莉倏地睁大双眼,“凯瑟琳!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不能指控他这么做,不是吗?”她的眼睛又开始闭上,“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不记得了。现在,拜托了,我很累,这件事我不想再谈了。”
“莉莉,”凯瑟琳强忍住泪水,“如果你不为乔说话,他们会送他去监狱的!拜托,我求求你,我——”
“不要再说了。”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安娜姨妈抄着手站在门边:“按照莉莉的要求,我觉得你该走了,凯瑟琳。”
“求你了,安娜姨妈,”凯瑟琳绝望地说,“他们认为乔伤害了莉莉,你知道他一向爱慕她,想保护她。”
“够了!”姨妈的口气十分严厉,“你有些歇斯底里了,这对莉莉不好,我建议你让警方来完成调查。乔喝醉了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清楚。你也没有发言权,小姐。显然你喝了酒后就醉倒了,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不,我看到了杰拉尔德,他身上有血。”
“我说了够了!希望你现在就离开我女儿的房间,否则我会找人赶你出去。老实告诉你,塞巴斯蒂安和我一致同意侵犯我女儿的人罪有应得!我们会见证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凯瑟琳从房间里跑出来,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离开医院,在外面花园的长凳上坐了下来。没用的,没用……乔,因为他是乔,完全不具备保护自己、为自己申辩的能力。要是莉莉或是安娜姨妈不为他说话,她知道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
三个月以后,凯瑟琳和她父母一道,看着乔因为强奸莉莉·莱尔被判终身监禁。乔的律师想尽了办法为他辩护,由于他心智能力有限,被安置在英格兰中部地区一个戒备森严的精神病院。
一边一个警察粗暴地架着乔,他瞥向坐在法庭后面自己的家人,憔悴的脸上显出困惑和害怕的表情,凯瑟琳知道她永远不会忘记这种表情。
“乔!”索菲娅在房间里大叫道,“别带走他,求求你们!他是我儿子,他不知事!求求你们……他是我的孩子,他需要我……乔!乔!”
乔被带出被告席,走下台阶,消失在视线中。索菲娅猛地倒在椅子上,悲戚地哭起来,“他会死在那儿,跟那些疯子关在一起,他珍爱的动物没有一个在他旁边。啊,上帝!……啊,上帝!”
凯瑟琳和她父亲坐在母亲旁边,同样痛心,他们试着安慰她。
她直视着前方,那时她就知道,她永远不会原谅莱尔一家。
栋沃利农舍,现在
“噢,妈妈,”看着啜泣时肩头颤动的凯瑟琳,格丽娅柔声说,她移过身抱住母亲的肩头,“噢,妈妈。”
“对不起,亲爱的,讲述这些太痛苦了。”
“妈妈,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儿有纸巾。”格丽娅从床头的盒子里抽出一张纸巾,温柔地擦拭着母亲的眼睛。
“我知道你会想这些事情过去很久了,”凯瑟琳说着,试着镇静下来,“但是,格丽娅,每一天我都看见乔那双无辜坦诚的双眼在我面前闪动。你知道,他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他们把他关在那个地方,那个可怕的地方,到处都是疯子,那些人会扯着嗓门尖叫呼喊,猛撞锁着的门,要求放他们出去。”凯瑟琳止不住战栗起来,“啊,格丽娅,你一点也不了解。”
“是的,想必我不了解,”格丽娅轻声说,“那么,你们有没有尝试上诉?”
“要是知道律师告知我们上诉就是浪费钱,你会惊讶吗?”凯瑟琳苦笑了一声,“此外,乔去了那个地方后,健康状况一落千丈。他一向说话有困难,到了那里后,更是彻底不说话了。我很怀疑接下来的十年,他是否说过一句话。他会坐在窗边,出神地盯着窗外,我们去看望他时,他似乎都认不出我们。我猜他们给他吃药了,就像对待其他人那样。一些让他们安静下来的药物,也让护士的日子更轻松。”
“他现在还在那儿吗,妈妈?”
“不在了,”凯瑟琳摇摇头,“你十二岁那年,他心脏病突发去世了,反正他们是这么告诉我们的。乔的心脏有杂音是老毛病,不过我估计不是心脏本身出了问题,而是他的心早碎了。”凯瑟琳叹息说,“那个可怜的男孩有什么活头?他被指控伤害了他爱之甚过自己生命的人,由此还落了个失去自由的下场。乔出生时头脑就不大好,我敢肯定他没法搞清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因此他要从内心摆脱这些事情。不管怎样,精神病医生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噢,妈妈,”格丽娅摇了摇头,“真是个可怕的故事。莉莉后来向你提起过这件事吗?她记起了发生的事情没?”
“在医院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跟莉莉·莱尔讲话,”凯瑟琳说,“她一回到家,安娜姨妈立即带她去了伦敦,我们连她的影子都没看见,直到多年以后,她随同她丈夫回到栋沃利庄园。”
“杰拉尔德呢?”格丽娅问,“依据你刚才的谈话,我猜想他肯定是真正的凶手。”
“到我死的那一天,我都会坚信这一点,”凯瑟琳坚决重申道,“凶手就是两人之一,而又不可能是我温柔的乔。还好让人安慰的是,我从一个曾在栋沃利为塞巴斯蒂安·莱尔先生工作的人那儿得知,”她咬牙切齿地说出那个名字,“杰拉尔德在海外时,让人给杀了。不,或许我应该补充一点,他是在为国效力,在塞浦路斯的一家酒吧外的酒后冲突中与人格斗身亡。他死在乔之前,当时二十四岁。所以莉莉继承了栋沃利庄园。”
“你认为那晚发生的事情会影响到莉莉吗?我是说……”格丽娅用词谨慎,知道这对她母亲来说很痛苦,“亚历山大告诉过我,说莉莉患有严重的情绪不稳定的疾病。”
“我也说不准,因为莉莉童年和少年时期一向古怪,”凯瑟琳若有所思地说,“她从未透露过是否记起了那晚发生的事情。不过你想想,要是她记得一星半点,会影响到她的生活吗?”
“没错,不用说,肯定有影响,”格丽娅同意说,“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与莱尔家的结交让你那么担忧,我现在真正明白了。”格丽娅握紧母亲的手,“很抱歉我跟他们的联系让你苦恼,让你想起往事。”
“好啦,就像你爸爸一再对我说的那样,过去的事情与你无关。可是这件事的确毁掉了我的家庭,爸妈不再像从前那样了。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莉莉,妈妈的姐姐安娜,也拒绝为她的外甥说话。即便我妈妈求她对警察说说乔有多么温和,安娜也拒绝了。要是她说几句,格丽娅,他们一定会听的。毕竟,她是大地主的妻子,说话有分量。”
“可是,妈妈,”格丽娅叹了一口气,说,“怎么能指望她那么做呢?杰拉尔德是安娜的继子,她嫁给了他父亲。哎呀,真是一团糟!”
“是啊,”凯瑟琳赞同说,“当然,你是对的。安娜姨妈是个明白人,塞巴斯蒂安让她享受着舒适的生活,要多少自由就给她多少自由。这次事情之后,安娜姨妈很少回爱尔兰,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伦敦她自小长大的那栋屋子,两姐妹再没有讲过话。”
格丽娅一时默默无言,仔细体味她母亲的话。“我理解因为莉莉对乔做的那些事,你肯定恨她。可说实话,妈妈,这真的是她的过错吗?她得承受那可怕的侵犯,不管谁是罪魁祸首。也许她当真不记得,不过就算她记得,她能责怪她的同父异母哥哥吗?”格丽娅斟酌着,“谁又知道杰拉尔德威胁过你?他完全可能对莉莉做了同样的事,确保她守口如瓶。我不是在为她找借口,”她赶紧补充说,“我只是没看出她该怎样脱身。”
“你说得没错,”凯瑟琳说,“你爸爸这么多年来也一直这么对我说。话说回来,杰拉尔德刚死,塞巴斯蒂安·莱尔就去世了,莉莉继承了她父亲在栋沃利的产业。我爸爸写信给在伦敦的她,问他能否彻底买下农场。她同意了,并且价钱相当公道。”
“态度不冷不热,也许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我们家与她家的接触。”
“是的,大概如此,”凯瑟琳附和道,“也许还因为内疚。”
“显然,亚历山大对此一无所知。”格丽娅说。
“我认为他妻子不会告诉他这些。”
“没错,不过要是亚历山大知道这一切,也许会对他有好处,他常说住在栋沃利让他不自在。我觉得,”格丽娅抓了抓头发,“即便你无须为你伴侣的问题负起责任,如果没能倾尽全力帮助她,你仍然会心怀愧疚。从亚历山大对我说的话中我了解到,为了支持莉莉,他不遗余力。”
“这一点我确信。格丽娅,我已经不再责怪莉莉了,也许这能让你好受点。但是我心中对乔的哀恸从没有消散。”
“嗯……看样子莉莉也付出了代价,可怜的人。要是时机成熟,你介意我告诉亚历山大这些吗?”
“不,我是突然觉得在你明天去见他之前,我必须要告诉你。可悲的是,”凯瑟琳说,“我是那晚海滩事件中唯一的幸存者,对我们所有人来说,似乎那晚一切都错乱了。”
“妈妈!我、谢恩和爸爸都在这里,”格丽娅安慰道,“所以有些事情仍然是正常的。”
“是的,亲爱的,”凯瑟琳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女儿的面颊。“当然是这样。你爸爸,格丽娅,嗯,那一切之后,要不是有他在我身边,我肯定疯了。他很了不起,千真万确。他现在仍然很棒,虽然有不少惹人讨厌的习惯。”她咯咯笑着说,“好了,我最好让你在明天离开之前睡会儿觉。答应我,照顾好自己。”
“不用说,我会的,妈妈,我现在是个大女孩了。”
“对妈妈来说,你永远都不会长大。”凯瑟琳疲惫地笑了笑。
“我知道。”格丽娅看着凯瑟琳起身,向门口走去,“晚安,妈妈,我爱你。”
“我也爱你,格丽娅。”
凯瑟琳离开女儿的房间,走到隔壁自己的房间。灯还亮着,约翰睡得很熟。她温柔地吻了一下丈夫的前额,然后来到梳妆台,她拿起那个精雕细琢的小木天使,那是乔细心专情为莉莉刻的。乔被判刑的几周后,就在莉莉被发现的那个山洞外面,她发现了放在沙地上的天使。凯瑟琳把它抱在怀里,抬起头来。
“安息吧,乔。”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