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几周,卡多根别墅的生活让玛丽十分兴奋。房子占地面积很大,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去看房子里那些布置精美的大房间,那些房间开着很大的窗户,窗户上挂着厚重的锦缎窗帘,陈设着工艺精细的家具,每个房间的大壁炉上面,还有一面材质考究的镜子。
其他用人跟她渐渐熟络,很少再开爱尔兰人的恶毒玩笑。从小在伦敦长大的南希确实是个好导游,她带着玛丽搭有轨电车到皮卡迪利广场的爱神雕像下吃热栗子,去林荫路看白金汉宫。在莱恩·康纳饭店喝茶吃果子面包,她们在那里还被两个年轻士兵盯着看;南希也盯着他们看,但玛丽没有。
玛丽喜爱这个令人振奋的全新世界。伦敦的五光十色和喧嚣抹去了它正处于战争的印记。不列颠大陆离战争太远,根本未受波及,除了电车、巴士和商店柜台后女人那一道道惊讶的目光,这个城市没有一点变化。
直到齐柏林飞艇到来。
夜里很晚的时候,玛丽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爬起来听说德国人丢了一枚炸弹在东区,导致两百人死亡。一时之间,伦敦繁忙一片,天际线上挂着一张张气球拦阻网,机关枪埋伏在幢幢高楼上面,时刻准备反击。一九一七年夏天,玛丽来伦敦已经一年多,空袭警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所有用人会躲到地下室,一边吃着饼干打牌,一边听着地面上的枪声乱响。卡拉瑟斯太太坐在她从厨房搬下来的木椅上,喝点酒平复情绪。但即使在最糟糕的时刻,一辆齐柏林飞艇在她正上方盘旋的时候,她借助烛光看到其他人脸上流露的恐惧,她也没有一丁点担心。她感觉……无所不能,就像她并不惧怕即将发生的悲剧。
一九一八年春天的一个早晨,玛丽终于收到一封肖恩的来信。此前一直没收到肖恩的回信,尽管她将新地址告诉过他。她不知道他在哪里,是生是死。她内疚,每次她装扮整齐跟南希出去玩,放松地感受大城市的自由和无尽的可能时,她都责备自己。
如果她诚实地看待自己的心,她会发现,自己已经不太记得肖恩的模样。她打开信,开始读。
法国
三月十七号
我亲爱的玛丽:
我一切安好,不过这场战争看起来永远不会结束。马上我会有一周的假,你在伦敦工作的来信我已经收到,我到伦敦后会去找你。玛丽,宝贝,我们必须相信这场战争不久就会结束,我们会回到栋沃利过自己的生活。
我在这里日夜思念你,献给你我所有的爱。
肖恩
玛丽把信来回看了五遍。然后她坐下来,一声不吭地盯着床头白色的墙面。
“怎么了?”南希看她若有所思。
“我的未婚夫肖恩,他很快就有假要来看我。”
“仁慈的主啊!”南希说,“他居然不是你瞎掰的。”
玛丽摇摇头:“不是。是真的,他是真的存在。”
“穿过防弹衣打过德国人,是不是他在战场上待了三年?好多士兵在最开始的几周就战死了。你多么幸运,未婚夫还活着。我们这些姑娘怎么办?上帝知道多少姑娘的男人死在了战场,我们都只能孤独终老。你要珍惜,你多么幸运!”南希提醒。
男仆山姆头探进客厅的时候,玛丽正拨弄壁炉里的火。
“前厅有一位瑞恩先生找你,玛丽,我让他到用人入口那里等你了。”
“谢谢你,山姆。”玛丽回道,她往楼下走,双脚颤抖,她正走向她的过去,希望厨房里没有其他人,至少她可以单独和肖恩待片刻。跟平时一样,用人都挤在厨房。
玛丽加快步伐往后门走,希望是第一个走到门边的,但她看到了南希。南希双手放在屁股后面,站在玄关处咧着嘴笑着,大声提醒她门口有个士兵找她。
“那个年轻人好像叫肖恩。”南希对玛丽说,“他想跟你说话。”
“谢谢你。”玛丽回答。
“他好像是爱尔兰人,不过长得不错,很好看。”南希往厨房里走过玛丽身边时,对她耳语。
三年半以来,玛丽第一次直视着肖恩的眼睛。
“玛丽,我的玛丽,我真不敢相信看到的是你。来,抱抱你的未婚夫。”肖恩声音哽咽,他张开双臂,她扑了过去。
他的笑容有些不同,但又相同。她抱着他,他比她还瘦。
“玛丽,”他声音低沉,“真的是你,你真的在伦敦。你正在我怀里……你不知道我梦到过你多少次,终于实现了。让我看看你。”肖恩抱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我敢说,你更加动人了。”
他低头看着她,冲她笑着,眼里满是柔情。
“别傻了,”玛丽两颊通红,“肯定,我还跟以前一样。”
“今天你能出去吗?我只在伦敦待两晚。”
玛丽看着他,犹豫不决:“今天不是我的休息日,肖恩,但我可以问一下卡拉瑟斯太太。”
她松开抱着他的手准备回厨房,他拦住她说道:“你去准备一下跟我出去,我亲自去跟她讲,在伦敦没有多少人会拒绝士兵。”
果真,玛丽回到厨房换上她最好的裙子,戴上新帽子,肖恩则坐在桌边跟卡拉瑟斯太太喝杜松子酒,给围在旁边的用人讲他在前线的生活。
“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们。”卡拉瑟斯太太抱怨,“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不知道,他们只告诉我们他们想让我们知道的。”
“现在,卡拉瑟斯太太,我得说接下来六个月我们会把他们打败的。肯定,德国人伤亡比我们惨重。你知道,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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