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杀死自己的挚爱,拯救这个无辜但早已厌恶的世界……
此世从来不是一场单纯以数字计算的交易——我所牺牲的,不是那些我们所保护的叽叽喳喳的乌鸦所能理解的。
但,在绝望到来之前,为了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我依旧愿意让自己的双手沾染爱人的鲜血——所有的罪业,都由我来背负。
此后,我将独行长夜,耳畔是我所守护之愚民的指指点点,眼前是爱人倒在自己怀中前最后的笑颜。
【一】
当董司慧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宽敞华丽的教堂之中——她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仿佛忘却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低头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对洁白无瑕的丝绒手套。环顾身际,董司慧才看清,此刻的自己正穿着纯白的婚纱,雪一样的长裙铺在自己的身后,是如同梦境一般的纯净无瑕。
“晓慧……”
身后忽然传来了张平远的声音,尚有些迷糊的董司慧蓦然转身——在自己长裙之后,微笑着的张平远正身着一身黑色的礼服,胸前别着一朵纯白的玫瑰,手中捧着白色的头纱。
“表哥……你这是……”董司慧感到头疼未消,但看着眼前对自己微笑的张平远与他那一身正式的穿着,心中已经知晓一二。
张平远并没有说话,他静静地俯身,提起董司慧婚纱的长裙,缓缓上前,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吻过她的双唇——尽管这半年来二人也未少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但此刻身着婚纱的董司慧依旧感到脸颊一阵烧灼,羞涩地低下了头。张平远顺势将手中的头纱缓缓戴到董司慧的头上,替她打理一番后,用手轻抚着她的面庞,柔声说道: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如同教堂浑厚的钟声,在董司慧的脑海之中骤然敲响——霎时,脑海中先前那种如同撕裂般的剧痛再次清晰地传来,疼得她不禁抱头蹲了下来。而眼前的张平远却异常地一脸平静,依旧微笑着看着她,沉默不语。
半晌过后,当脑海之中的疼痛散去后,终于想起了一切的董司慧缓缓起身,面色严肃,眼神之中又恢复了先前的肃杀。看着眼前对她依旧微笑的张平远,董司慧默然上前,抱着他的脸庞深深一吻,随后缓缓后退,看着眼前仿佛凝固的张平远,眼神之中闪过了一瞬间的不舍——仅仅是一瞬间罢了。
“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表哥——谢谢你……”
“我还有该做的事情——待这一切结束后……希望这场梦不会仅仅是一场梦而已。”
从美好的梦境中醒来后,董司慧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的玻璃柜。而玻璃柜之中,昏迷不醒的张平远正被吊在其中,双手与双脚均被铁链锁住。在他的正上方,悬着董司慧带来防身的汉剑。
“表哥?!!!”
对于眼前被绑架的张平远,显然董司慧始料未及。急火攻心的她想要上前解救,却发现自己也被以同样的方式锁在了一个同样的玻璃柜之中,只不过自己的头顶并未悬着一柄利刃,而手畔多了个不知作何用的红色按钮。
已经顾不上许多的董司慧只是粗略地观察了一番自己的处境,见手边没有有效打破自己现在的束缚的工具,只得拼尽全力挣脱锁链。锁链与玻璃柜巨大的碰撞声很快惊醒了昏迷中的张平远,看到眼前被锁住的董司慧,同样心急如焚的他还不曾发现自己的危险处境,便试图扯断绑缚自己的铁锁。
“等等,表哥!”见苏醒的张平远试图挣脱铁锁,董司慧连忙制止道,“你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你的头顶。”
被董司慧提醒的张平远抬头,这次发现了那柄随时可以将自己从天灵贯穿的长剑,心头不禁一惊,随即停止了动作。
“话说回来,表哥……”董司慧一边想方设法挣脱束缚,一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陪着张叔叔回家吗?”
“唉,是我一时大意。”提起此事,张平远无奈地叹道,“送完你后,有些失神的我一时疏忽,被一群身份不明的歹徒绑上了车。他们似乎给我注射了什么药物,之后我便人事不省了——直到现在看见了你。”
“这帮杂碎!”看见与此事无关的张平远被“幽灵”绑架来作为威胁自己的筹码,董司慧不禁咬牙切齿地骂道,“等此间事了,我要让那什么‘幽灵’百倍奉还!”
“百倍奉还?呵呵呵呵……不愧是董小姐,如此窘境之下还能有如此志气,名不虚传啊!”
董司慧话音未落,二人所处的空间之中忽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子声音。董司慧与张平远瞬间警觉起来,仔细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在寻找我吗?放心,我当然不在此间。不过二位的一举一动,我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似是看清了二人听到声音后的反应,男子的声音继续在车间之中回荡。
“你就是‘幽灵’?”强忍心中喷薄欲出的怒火,董司慧高声问道。
“自然。”男子的声音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董小姐的确是个爽快人,问题问得如此单刀直入……”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废话!”被“幽灵”阴阳怪气的声音激怒的董司慧干脆地打断了他那虚伪的周旋,“你想要对付我,我乐意奉陪——但敢让京域明台公司头脑的独子身涉险境,你简直是在找死!一旦明台公司深究其中,你不会想知道你的下场的!”
“的确,请张平远少爷来此龙潭虎穴,我好像确实犯了大忌,”面对董司慧的威胁,“幽灵”的声音充满了调侃的意味,“不过,绑架张少爷的确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能够配合董小姐演完今夜戏剧的人太少了,而在这其中,我唯一还有些操作的空间的,也只剩下了张平远先生。”
“戏剧?你想要做什么?”听到“幽灵”似是对二人有所打算,再看看眼下二人危险而奇怪的处境,张平远心中隐隐感觉到一阵不安,高声质问道。
“哎呀,多谢张少爷能够给我介绍二位眼前机关的机会。”听到张平远的质问,“幽灵”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兴奋,“说实话,论机关布置,二位所处的此间实属今晚最精妙、最耗费心力的工程。所以,我也希望看到二位今夜最精彩的演出……”
“至于演出后我的结局,倒不是很要紧了——要是能看到我所期望的最精彩的一幕,死而无憾。”
“你究竟想干什么?”稍稍冷静下来的董司慧继续问道。
“请容许我向二位详加介绍这套机关——在为几位客人准备的礼物之中,它所耗费的心血绝对是首屈一指,”“幽灵”继续兴奋地说道,“现在二位所处的这两个玻璃柜之中,马上会注入源源不断的清水,直至淹没整个玻璃柜为止——当然,我相信,在这个过程之中,二位应该会不幸溺水身亡。”
“溺水是一种很痛苦的体验,在死亡的解脱到来之前,水流会向着人体任何可能的地方倒灌而去。而被锁住的二位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淹没自己的全身,在酸胀与窒息的痛苦之中渐渐失去意识,抱着遗憾英年早逝……”
“你敢?!!”听到这里的董司慧心中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对于自己的生死,在进入工厂前,董司慧早已置之度外。但她不可能接受自己心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心急如焚的她拼命地拉扯着锁链,如同被困在深渊的怒龙般,高声嘶吼着。
“哎呀,看到董小姐如此反应,我便知道——请张先生来今夜的戏剧真是再正确不过了,哈哈哈哈……”看到急中生怒的董司慧,心满意足的“幽灵”蓦然放肆地大笑着,与董司慧愤怒而无奈的吼声交杂回荡在车间之中。而面对着死亡威胁的张平远则是沉默不语,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尽管先前极少遇见如此几乎必死无疑的绝境,但作为外人眼中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张平远并没有自乱阵脚。他知道,哪怕已经束手无策,此刻他的冷静才能帮助董司慧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哪怕判断的结果……是牺牲自己。
“不过,董小姐,你还有一个选择。”就在董司慧感到绝望之际,“幽灵”的声音忽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什么意思?”愤怒至极的董司慧听到“幽灵”的话,急忙问道。
“看到张平远先生头顶的那柄剑了吗?”“幽灵”的声音变得更加阴阳怪气起来,“我记得,那是董小姐用以防身杀敌的宝剑——演出需要,我只得未经董小姐允许借来一用。”
“只要董小姐按下手边的红色按钮,董小姐的佩剑便会径直掉落下来,从张平远先生的天灵穿透他的身体,不出意外的话,张平远先生便可以瞬间迎来死亡,不用再经历溺水的煎熬……当然,在张平远先生死亡的一刻,倒灌入二位玻璃柜的清水也会停止,绑缚二位的锁链也会解开。届时,董小姐,你便可以完成你应该做的事情了——我就在这座工厂里,引颈恭候董小姐的光临……”
“你!……恶贼,你不得好死!……”听到“幽灵”的话语,急火攻心的董司慧情绪一激动,不禁咳嗽不止,嘴角流出一缕鲜血。
“呵呵……这么看来,我是必死无疑了?”面对“幽灵”的死亡威胁,张平远忽然释然地一笑——他的心底暗自庆幸,这个该死的“幽灵”并没有将晓慧的生死权交给自己。
“好咯,规则应该说得够清楚了。”“幽灵”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两声,最后说道,“究竟二位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呢?我就在屏幕前拭目以待了,哈哈哈哈……”
一阵狰狞的狂笑后,“幽灵”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在此刻,张平远与董司慧的脚下忽然流入了致命的汩汩清水——水流以一种令人煎熬而绝望的速度试图灌满整个玻璃柜,张平远在心中估算着,用不了二十分钟,被铁锁束缚的他们便会溺死在这玻璃柜中。而直到现在,除了“幽灵”所说的残忍的方法,二人暂时都没有想出有什么可能保全二人性命的解决方案。
“表哥,别放弃——一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能一起活着出去的,一定……”
尽管平日里的董司慧冷淡而沉默,哪怕面对生死攸关之际也依旧能够保持冷静,但看着爱人即将在无能为力的自己面前葬身于此,作为一名内心细腻的感性女子,她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担忧与焦急了——先前解救人质的任务已经被她抛到脑后,此刻的董司慧只想着,哪怕与自己的爱人共同殒命于此,也绝不能按下那个致命的红色按钮。
“晓慧,你听我说……”沉默思考良久,张平远忽然开口说道。
“闭嘴,表哥!”已经急红了眼的董司慧知道张平远想要说什么——面对着越来越高的水位,她依旧做着无谓的挣扎,希望着那不可能的奇迹发生。
“晓慧,抱歉——我不想因为我拖累你……”张平远尽力保持着微笑——正如董司慧苏醒前的那场美好的梦境一般,以尽可能平常的语气劝说道,“你还有其他人需要拯救,那些无辜者,那些陪你一路走来的队友……”
“那年你替我挡下的那致命的一击,保全了我灿烂的前路,却将你拖入了生活的深渊——你已经为我付出得够多了,晓慧。说实话,我不愿意看见你为了我冰封内心、孤守独身的模样。你应该可以有其他的朋友,像陈先生那样的可以嬉笑怒骂的朋友。看着你在他们之中微笑的样子,晓慧,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别说了,张平远!”董司慧带着哭腔怒吼道——极度的焦急让她不自觉喊出了表哥的全名,“我讨厌那些大道理——在我眼里,如果连你都救不出,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张叔叔?我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我自己……”
“我没有那么多的挂念——我只是想让每一个我所爱的人活下去,就这么简单。若是你注定会陨落于此,失去挚爱的我……又有什么活着的权利?”
看着眼前为了自己拼尽全力的董司慧,以及已经快没过腰际的水,张平远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走来,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董司慧丝毫没有改变。她心中的执念依旧没有放下,在如此大是大非面前,她依旧是那个任性的孩子,不明白自己活下去的价值所在。
张平远当然依旧爱着她——不管董司慧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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