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时候,面对身后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无辜者,潜行于黑暗的我们,需要向被长夜淹没的朋友刀剑相向——直到我们倒在敌人的面前,或是终究被长夜淹没。
【一】
“没事的……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封闭的车间内,面对着身边饥乏交困的村民们,自己也隐隐有些支撑不下去的武知易仍旧没有放弃对大家的鼓舞——很可惜,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对于望石寨村民而言,那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清晨,正准备开启全新一日生活的他们家中莫名其妙地便闯入了数名荷枪实弹的武装分子,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反抗,便将他们绑缚起来,押上一辆大巴车,经过数个日夜的连续奔波,最终被囚禁在这陌生的车间之中——对于这些一直生活在世外桃源般的望石寨村的村民而言,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而迅速,以致于现在,还有不少村民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无法接受眼前残酷的现实。
抑或是说,他们根本不清楚现实中的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包括村民之中隐世避难的武知易、田一贤与阿染三人。
此刻的阿染正背靠着车间的一角,静静地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比起她的闲适,身为村医的田一贤显然要忙碌许多——他们已经不知被困在这片昏暗的车间之中多久了,在这期间,除了有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不定时为所有的村民带来仅仅足够维持生存的水粮,其余再无与外界沟通的途径。
由于受到了不少惊吓,再加上水土不服,车间之中的许多身体素质较弱的村民已经病倒多时。作为医生,田一贤自然心急如焚,但却无计可施——现在就凭他手头拥有的资源,已经是自身难保,身边还有大病初愈的武知易需要进一步的观察与疗养,想要照顾这些与自己并不算十分相熟的村民们实在是力不从心。
但他仍旧没有放弃,哪怕已经饿得有些脱相,他依旧坚持着尽全力救治着病倒的村民,哪怕是暂时维持他们目前尚未糟糕透顶的健康状况——田一贤从不是一个大善人,对他而言,悬壶济世,也只是一种作为医生最高的理想追求。对此世的暗面了如指掌的他从不强求自己救济每一个人,尤其是在这样的窘境下,若是放在平时,恐怕他也会不得不选择袖手旁观。
但现在,他的身边,有一个人一直没有放弃救济着这些村民们——
尽管心疾才刚刚得到治愈,但陷入了如此绝境的武知易并没有因为自己特别的身份与不容乐观的身体状况而选择逃避——那份对无辜者与生俱来的悲悯与从自己的父亲那里继承而来的坚不可摧的意志在这个少女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结合,尽管行事依旧很不成熟,但武知易从未放弃自己本能的善良,默默省下自己本就微薄的水粮,分给病倒的村民们,尤其是其中的孩子们。目睹武知易如此对自己身体不负责任的举动,田一贤也曾苦劝不止,但武知易的回答却总是那个惨白的笑容,除此之外,再无他言。
这一切,都被角落之中阿染看在眼里。
尽管在这大半年的相处之中,心思细腻的阿染能够感觉到作为花季少女的武知易对田一贤那不同寻常的情感,但比起只与她相处了短短几年的田一贤,从小便照顾着她的阿染显然更清楚武知易的脾气——与她的父亲并无二致。一旦她认定了某一件事,再没有人可以撼动她的意志,没有任何人。为了心中所求,无论是武云天还是武知易,他们都可以牺牲一切——只不过,对于这对父女而言,武云天的一切是他所拥有的一切,而武知易的一切,仅仅是她自己。
越是这样生死攸关的绝境,面对自己所想要拯救的一切,武知易就越是执着——阿染知道,现在无论是自己还是田一贤,在武知易的意志面前,都太过渺小。
所以,比起田一贤那毫无意义的苦劝,阿染一直冷冷地在这黑暗的角落之中警惕地注视着车间的风吹草动——先前在望石寨村之中时,她便察觉到眼前这群身份不明的绑匪雇佣兵的特殊身份。作为那群年轻佣兵的前辈,阿染深知Z国对于国外雇佣兵在Z国内活动的打击力度,若非极端情况且有着缜密的行动规划,一般的雇佣兵集团根本不会贸然挑战号称“雇佣兵终结者”的Z国官方。
不过,如果是疯子的话……那可得另当别论了——所以,思虑良久后,阿染已经对眼前绑匪的身份已有大致的猜测。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身为笼中之兽的她并没有什么有把握的反击方案。如今的阿染,也只能坐以待变。
“轰隆——”
就在车间之中的人质们感到绝望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原本昏暗不堪的车间之中,一道封闭已久的铁门缓缓升起,莫名的微黄灯光从打开的铁门中映入人质所在的车间之中,刺激得车间之中久违见光的人们——包括武知易等三人在内——不由得掩住了眼睛。适应一阵后,田一贤慢慢放下手,眯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一道黑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道微黄的光芒之中,仔细些看来,似乎是一个与田一贤年龄相仿的短发少女。但待到田一贤再仔细观察时,他的背后不禁一阵恶寒——那道黑影也仅仅是拥有着少女的轮廓罢了。此刻,黑影浑身上下溅满了不知从何而来、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的鲜血。更为骇人的是,她的一只手中还提着一个鲜血淋漓的羊头,另一只手中,则是一柄沥尽鲜血、闪耀着逼人寒光的短剑。
还没等田一贤从震惊与困惑之中反应过来,那道布满鲜血的黑影便狂笑着挥剑向着人质狂奔而来,仿佛是从地狱释放的恶鬼,狰狞可怖。而被强光刺激着未能看清情况、却本能地挡在了村民们面前的武知易自然首当其冲,即将成为那剑光之下的一个亡魂。
“小易,小心!”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多想的田一贤逆着强光径直扑向武知易,将尚未反应过来的她一把推开,自己则是死死遏制住那道黑影的手腕,咬着牙与那把即将划过自己脖颈的短剑僵持着——已经多日不曾休息好的田一贤自然不是这杀意正盛的陌生黑影的对手,短剑的锋芒一步步向他的脖颈逼近,任凭他如何殊死抵抗都无济于事。
到此为止了?显然,田一贤并不甘心。
“闪开!”
就在田一贤即将命丧剑下的前一秒,一个矫健的身影闪过他的面前,紧接着,那道即将致自己于死地的黑影发出了一声尖叫,后退了数步——克服了应激性畏光的阿染看到为了保护武知易的田一贤即将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敌人杀害,也顾不上多想,迅速上前,飞起一脚,正踹中敌人持剑的手腕,将那把锋利的短剑踢到了车间的一角,一举成功缴了敌人唯一的武装。
但还没等偷袭解围得手的阿染松口气,那道沾满鲜血的黑影猛地朝她扑来,犹如一头愤怒的猛虎般,不由分说朝着她的要害袭来——猝不及防的阿染被一下子扑倒在地,震惊之余的她只得暂时凭着本能反抗,在这近距离的僵持之间,阿染终于看清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敌人的真面目——
污秽的鲜血之下,是一张早已因疯狂而扭曲不堪的美丽少女清纯的面庞。若是此刻这名少女并没有像野兽那样疯狂地试图撕咬阿染,阿染也并不愿意与这样一位美丽清纯的少女殊死搏斗——但事到如今,在南洋闯荡多年的经验告诉阿染,这位举止怪异、状若疯魔的美丽少女想要致她、乃至车间中所有的人质于死地,尽管并不清楚她的身份,但为了保护好车间中无辜的村民们,尤其是自己拼死守护的武知易,趁着少女还没有拿回适才那柄危险的短剑,自己必须与田一贤尽快解决掉这个棘手的麻烦。
“小田先生……找到刚才那柄剑,干掉她!”与疯狂少女拼死对峙的阿染向着一旁刚从危险之中脱离出来的田一贤高声喊道。田一贤瞬间明白了阿染的意思,仅仅犹豫了一秒,他便迅速转身,从车间的角落之中寻得了那柄被阿染偷袭击落的短剑,回身向着那名想要致所有人质于死地的疯狂少女的后心刺去——在如此紧张的关头,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放出少女的铁门的正对面,一扇并不起眼的小门被悄然打开……
“抱歉了!”
田一贤心中对着眼前即将要杀死的少女默念一声,咬了咬牙,朝着她的心脏位置狠命刺了下去。就在即将刺破少女的一刹那,一把厚重的钝刀横亘在田一贤面前——只听得一声浑重的金属撞击声,始料未及的田一贤由于用力过猛,被又一个莫名出现的身影一刀震得连连后撤,还没有等他稳住阵脚,第三个陌生的身影紧随而出,向着田一贤虚挥一剑,田一贤大吃一惊,急忙举短剑格挡,却不想被其后续剑锋一转,被剑背击中手腕,刚到手中的短剑也被震落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小顾出手?”还不等狼狈不堪的田一贤提出自己的疑问,那个将自己手中短剑震落的年轻男子将剑锋指向自己,厉声质问道。
【二】
时间回到几分钟之前,关押着人质的车间外一墙之隔的暗室之中。
“之恒哥……你在哪?”
“玉成……”
昏昏沉沉之中,正恍惚间的周之恒悠悠醒来,第一时间摸到了自己手边的长剑,眼前却依旧是一片漆黑——直到耳畔响起了徐玉成的声音,他才有些茫然地向四周试探着摸索,很快便与离他并不远的徐玉成重会。
“玉成,这是哪?其他人呢?”刚刚苏醒的周之恒环顾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有些困惑地问道。
“我也是刚刚醒来,之恒哥。”确认无锋刃依旧在自己身边的徐玉成语气颇为无奈,“看来……正如之恒哥所料,对方想将我们分而击之,逐个瓦解。”
“嗯……情况不容乐观啊……”对于眼前棘手的现状,周之恒沉吟道,“好在先前采纳了玉成你的提议,眼前的情势虽然棘手,但仍有机会——当务之急,我们要先找到其他人和人质,确保他们的安全。”
“没错……额!”徐玉成正赞同道,忽然觉得耳侧一阵刺痛难忍。
“怎么了,玉成?”听到徐玉成的不对劲,周之恒心中又惊又急,连忙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无妨。”沉默片刻后,渐渐觉得疼痛止息的徐玉成低声回应道,“可能是在暗中被什么尖锐物扎到了吧,问题不大——我们先想办法观察一下现在的处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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