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赤足舞动着腰肢, 宽大的衣袖如水一般在空中舞动,裙摆飘动, 如同流云。仙气十足的衣服很好的掩盖了临时巫女不善舞蹈的事实,找不到合适人选, 临时被赶鸭子上架,能够有这番表现已经是很好的了。
至于巫女脸上戴的面具,轻雾随着白日的逐渐到来慢慢散去,越来越多的人看清楚了面具的模样。
用现在人的审美看, 是真的丑。
毕竟是现代社会, 哪怕红叶镇因为各种神异事件让很多人对科学产生了动摇, 但人们对于请神依然没有太大的敬畏之心,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到现场,周围更加热闹了, 嘈杂声不断。
有最早起来烧纸的人帮着管理秩序, 可人数不占优势,管理起来无异于杯水车薪。
“这什么鬼面具, 眼睛又大又翘,是做了假体隆鼻吧, 邦邦挺,真是没法看。”
“眼睛鼻子还好吧,关键是嘴巴,大饼脸上一点芝麻大的嘴,能看?”
“哈哈,谁做的面具, 什么奇葩审美!”
“瘟神眼睛多抽,才看得上这样的美女。”
“别说话,肃静,肃静!”
维持秩序的人扯着嗓门喊也没有用,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响,嗡嗡嗡连成一片。
外面流感闹的凶,站在人群中的小贾是被爹妈夺命连环call喊回老家的,毕业后在外面拼搏两三年也没怎么回过老家,突然回来,小贾蓦然发现,身边认识的亲戚朋友,包括自己当老师的姑父,全都迷信上了!今天他老爹更是大清早的爬起来在十字路口烧纸,说是送瘟神。
小贾四五点就被老贾从床上拉了出来,站在路口哈欠连天地熏了半个多小时的烟火气,本以为这就完了,谁知又来了山神庙。
站在东山山脚,看着山神庙门口的尬舞,置身在闹哄哄的人群中,小贾心烦气躁,郁闷地嘟囔,“哗众取宠,迷信活动,简直是不可理喻!爸,我们回去吧,真没意思,困死了。”
“嘘!”老贾瞪着儿子,让他不要再说话。
小贾撇嘴,心里面越来越烦躁,他是个理智的人,只不过起早了一些,怎么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嘴、管不住自己的行为?小贾狠狠地皱眉,心里面窝着一团火,鼓点阵阵,如同往心火里添着柴。
烦,烦,太烦了!
想把站在身边的人都杀掉,把引起自己烦躁的祭祀破坏掉!
小贾神经质地咬着手指,“呵呵”笑着。
神情紧张地老贾被身边的声音笑得发麻,扭头看过去,看到儿子猩红的眼睛,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儿、儿子,你怎么了?”
“呵呵。”
背后也有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老贾惊悚地看过去,不知何时身边的人都在阴阴的笑着……
“咚咚,咚咚……”
鼓点如疾风骤雨,在越发密集的鼓声中,巫女的腰肢扭动,不断旋转,速度快到常人无法达到的高度。
咚!
鼓声突然停止,立于大鼓前的“瘟神”拍着手,大声地叫好:“好。”
小贾茫然地抬头四望,发现身边的人皆是满脸的茫然。在人群中找爸爸,却发现自己爸爸跌倒在地上,小贾赶忙上前搀扶,“爸你怎么摔在地上了,有没有觉得那里疼,我给你看看。”
老贾满头满脸的冷汗,儿子来扶自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在儿子不解的目光中,自己站了起来,“脚上绊了一下,没注意就摔倒了,没事没事,你别担心。”
小贾点点,“哦哦。”
还要再说什么,山神庙前又有了变化,旋转到仿佛腰要折断的巫女晕倒在地之后,两队力士从庙门内鱼贯而出,他们或手捧鲜果、或举着金箔银箔折的金山银山、或提着灯笼拿着响锣……他们在下山的台阶上站定,“瘟神”左右看看甚是满意,但脚步未动,牢牢地站在大鼓前,还在等着什么出现。
小贾心慌意乱,总觉得鼓声中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惊魂未定的他抬头看着庙门口,讷讷地问:“再等什么?”
老贾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巴,不让他再说话。
喧闹的人群像是按下了停止键,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满满当当的东山山脚下却如同空无一人,落针可闻。
寂静中,山神庙的大门内再次走出一对人,八名身高体壮的力士抬着彩船走了出来,彩船长三米、宽一米,上面堆满了“金银珠宝”、站满了“美女佳人”,满当当一船沉沉地压在力士的肩头,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艰难。
这下,“瘟神”终于满意了,仰头大笑,“走。”声音似从扮演瘟神之人的口中发出,又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效果震撼。
很多心里面还不信的人,立场更加动摇。
彩船开路,手持金山银山、鲜花鲜果的队列护持左右,锣鼓争鸣,为上神开路,“瘟神”走在中间,从东山出发,经过沿湖路慢慢往和平路去,这个队伍要去河边。
人群默默地跟在队伍后面,一步一步靠近了和平路,待队列踏上了和平路,人群中有一些骚动,不过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等队列彻底走上了和平路,人群诡异地站在路口不再移动,就连最幼小的孩子也被父母长辈约束着,不再动弹。
有外乡人要跟着送瘟神的队列继续走,但看原住民站住了脚不再移动,便按捺下好奇心,待在人群中,眼睁睁看着队伍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狮头峰下的阴影中。
送瘟神的队伍到了和平路的尽头,站在客栈前却并未停止,打头举着彩船的力士还在继续走,他们推开挡路的草丛,不断向岸边靠近。
“这就是请神?”秦深压着声音问。
洪烨的声音同样很小,“之前不是听到一阵急促的鼓声,要是人的胳臂抡鼓槌,早就残了。那是请神成功的震荡,鼓自己动的。”
瘟神带疫病,本就是恶神,请神成功,围观的人会被影响,出现各种负面的情绪。
九重天上的神仙唯一不用经过客栈下凡的方式便是被凡人祭祀请入凡间,当然不是身体下来,而是一缕神念穿过无尽海附身到祭司的身上,凡人请神下凡自然要付出很多,比如金山银山、比如童男童女、比如美女佳肴,下凡的神仙拿到了供奉自然要干活,毕竟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
今日“送瘟神”请的是瘟神殿内的主管,此神好财好色,特别喜欢看樱桃小嘴的美女跳罗璇舞,转的越快越好,要是不够快,他还会帮上一把。
院门半扇开着,秦深和洪烨就站在客栈的院门口朝外看。
喜气洋洋的瘟神迈着步子跟着彩船走,按照规矩,他收了供奉之后就会尽快派手下凡祛除霍乱人间的疫病。他心里面还挺美,前一刻刚把洁癖冬瘟神给踢下了凡干活,后脚就收到了供奉,等回到九重天上了,他都不需要布置工作,只需要好好查看自己收到的供奉就好。
眼角余光一歪,看到站在客栈门口的人,瞬间被浇了一桶凉水,方才的沾沾自喜通通消失不见,仰头看看望乡客栈四个大字,他怎么就被金钱蒙蔽了眼睛,没有看清楚是哪个方位在请神、请神走的路线又是什么,现在好了,怎么和大佬解释?
硬着头皮拱手,面具上的五官动了起来,凹出谄媚的笑容,“小神见过老板。”
秦深眉毛动了动,以眼神询问洪烨,瘟神见到他这么客气?
洪烨笑而不语,这可不仅仅是因为望乡客栈老板的身份。
秦深拿胳臂肘怼了怼洪烨,说话呀。
洪烨往后退了一步,垂首站立,就是不说话。
客栈外,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应的瘟神慌乱了,弓着的腰背不敢直起来,软着声音继续说:“小神被请下凡,不知道是来的红叶镇,扰了尊上的清净,望尊上不要怪罪。”
秦深看着态度莫名的瘟神,问道:“你喊我什么?”
“尊上。”瘟神心中一慌,不会是现在不喜欢这个称呼了吧,“圣上?”
秦深:“……”
瘟神在秦深的目光中忐忑不安。
秦深说:“你知道我的身份?”
瘟神小鸡啄米一般不断点头,“小神知道。”
“说说看。”
“这……”瘟神偷觑着秦深,望乡客栈老板的身份九重天上只有一小撮的人知道,他很荣幸,在一小撮内,但知道归知道,秘密却是无法从他嘴巴里吐露出来的,否则等老板恢复了记忆,给自己一个五雷轰顶,扔进堕仙台,受拔除仙格之痛,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神将的毅力和忍受力的。
秦深冷了脸,淡淡地发声,“嗯?”
瘟神两股战战,哭丧着脸说:“我、我,不不,小神不是不说,而是不能够说。圣上,您就饶了小神吧。”
秦深还待逼问,待在房间高跷二郎腿、看电视嗑瓜子的冬瘟神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院子里,看到外面的人一脸蒙圈,老大下来了?
“老、老大?!”
瘟神立起了眼睛,“你不是老早就下凡了,怎么还在客栈!!!不好好干活,扣掉你这个月的工资,今年的年终奖考核的时候给你重重地记上一笔。”
冬瘟神彻底懵了,“老大,我们不是一直这么……”
“闭嘴!”瘟神在心里面给没有眼力见儿的冬瘟神打了个大叉,要知道尊上最痛恨不作为的神祗,“年终奖减半,再不干活,今年的年终奖直接取消。”
冬瘟神被接连的打击弄得奔溃,“别别别,老大我这就去干活,千万别再扣了。”说完,夹着公文包脚底抹油地冲出了客栈,转眼间没有了踪影。
爱财如命的冬瘟神面对扣工资的威胁,再多的疑惑都被抛之脑后,到人间干活去了。
冬瘟神去干活了,瘟神?着脸说:“需要小神做什么,圣上尽管吩咐。”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秦深和洪烨商量请神的时候就如此想,效果达成,就不多留瘟神了。
“你可以走了。”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秦深摆摆手,转身走入了客栈。
瘟神站在原地左右不定,眼巴巴的视线看进客栈内,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好?
“上神请吧。”洪烨比了个请的手势,“还请上神看在供奉的份上,不要让疫病祸乱人间。”好好管束手下,不要任其消极怠工。
瘟神冷冷地哼了一声,挥袖离开,不过是个地仙……不过是个与圣上交好的地仙。
彩船已经放入水中,鲜花鲜果也投入水中开路,瘟神走至河边,从祭司的身上出窍稳稳地落在了彩船上,彩船行至青河的中间,忽然燃起大火,火势熊熊,眨眼间吞噬了彩船,将彩船烧成灰烬,灰烬撒在青河中流变整个东洲市,藏在东洲市的疫病发出人类听不见的刺耳尖叫声纷纷从躲藏之地跑出来。离开了藏身之地的疫病暴露了身影,冬瘟神轻而易举地抓住了疫病,东洲市全境的疫病抓干净之后,冬瘟神为了年终奖,一改往日的懒散,马不停蹄地赶往别的地方。
阴沉沉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一夜小雨之后,第二天阴云终于散去,拨开云雾见到了湛蓝的天空。
当然,这是后话,彩船燃烧留下的灰烬还在青河里面飘荡,没有流遍整个东洲市呢。
岸边,瘟神离体之后,祭司软倒在地,脸上的面具脱落,露出陆斐然那张脸。陆斐然原本是杨奉的手下,在国安一处干了好几年,年年获得优秀员工称号,他突然辞职,让领导措手不及,极力挽留无果,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好同志离职远去,到了红叶镇当白荡山山神庙的主持。
陆斐然的旁边,散落着十几张红纸剪成的小人,纸人便是之前的力士。
郭跃拨开草丛走了过来,轻而易举地把陆斐然扛在肩头,他会把人送去山神庙。
准备往镇子上走的时候,王乐彬拿着车钥匙从客栈走了出来,“郭跃别走路了,我正好去买菜,开车走。”
开的当然不是百万级别、千万级别的座驾,而是秦深后来买的皮卡,就停在车库旁边,也就十来万,不值钱,风吹日晒的不要紧。
现在,秦深不差钱了。
郭跃哦了一声,走到皮卡旁边抱着人原地跳到了车斗内,伴随落地的响声是车子抗议的吱嘎作响。
拉着车把手的王乐彬脑门上挂满了黑线,“车子坏了,扣你工资去修。”
郭跃憨憨地摆手说:“没有下次了,下次肯定不会这么干。”
“嗯。”王乐彬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招呼一声,“出发了。接下来天气都很好,咱老板说可以做腊肉、香肠了,咱今天去隔壁镇看猪,挑了满意的定下来,等明天杀好了送来。”
郭跃问:“今天不买猪肉?”
“买两个蹄?、买几个猪蹄和几张猪皮,宝成哥说了,做猪蹄冻。”
“还是红烧蹄?最好吃。”郭跃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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