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龚婆子早感激的不行,抹着眼泪说道:“好孩子,再想不到我一个孤老婆子,如今还能享这天伦之乐。干娘领了你的孝心了,我老了,能吃多少,喝多少?且拿回去自用,干娘且要不了这许多东西。”绿芽见惹得干娘哭了,遂忙拿出帕子给龚婆子拭泪,说道:“原是哄您老高兴,反惹了您老伤心,女儿真是该死。”龚婆子忙停住眼泪,道:“我这是高兴的,哪里是伤心。我儿不用内疚。”绿芽说:“那您老就收起来吧,别让我白忙一回。”又打开香露瓶子,取了茶碗来,舀了一茶匙,放进茶碗,冲了热水来,调匀了,请龚婆子喝。这香露一出瓶,龚婆子就闻到一股子清香,待喝到口中,只觉清甜无比,不由一气把一碗俱喝了。喝毕,连连赞叹。龚婆子见这香露如此香甜,又听得绿芽说是个稀罕物,琮三爷不过赏了她半瓶子俱拿给自己,如今已尝过了,就让绿芽拿回去自用。绿芽忙说:“怡姑娘原是给了三爷两瓶子,三爷留了一瓶子自用,下剩的一瓶子赏了给我和红芽姐姐各半瓶子。我的送了给您,红芽姐姐是知道的,原要把她的那半瓶子一起送了给我,凑一整瓶给您老,只我说,多少是多呢,不过是请干娘尝个稀罕,她才罢了。如今她那半瓶还放在我房里,我们一起喝。您老只管用就是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眼见到了饭时,龚婆子留了绿芽用饭,绿芽原意亦是陪龚婆子一起用饭,遂痛快应了。龚婆子自去取了份例,又给了大厨房一百个钱,多要了两个菜色并一份米饭回来。绿芽又将那酱肉切了并撕开烧鸡放了两盘子置于桌上,娘两个高高兴兴的吃了午饭。绿芽收拾了杯盘,与龚婆子接着说些闲话。龚婆子说起前儿在院子里洒扫时,听得涟二奶奶身边的平儿来找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说话,说是这个月的月钱还得过几日才得,请鸳鸯且先担待着些。绿芽诧异道:“怎么连老太太房里的月钱还敢欠着?老太太可知道不知道?”龚婆子笑道:“你小孩子家,哪里知道这里面的蹊跷。”绿芽笑着道:“您老人家既是知道,就教导教导女儿,女儿也长些见识。”龚婆子小声道:“这府里众人平日里只见着涟二奶奶赫赫扬扬,实则大权俱在二太太处,二太太借着管家,往自己私库搂了不少银子,各家俱是如此,原倒也没甚么。只据说如今账面上下剩的没几个钱,却是有些个过了。素日不过二太太动嘴,涟二奶奶吩咐人办事,只这账上没银子,实是令二奶奶为难,日渐掣肘,没奈何,遂将每月的月钱放了出去收利钱,倒也能周转起来。”绿芽睁大眼,惊呼道:“原是如此,只二奶奶也太大胆了些,连老太太的月钱也敢放出去收利钱,她不怕老太太怪罪下来?”龚婆子笑道:“老太太的一体事情俱是鸳鸯姑娘管着,若她不提,可还有谁知道?旁人自也不敢吵嚷了出来。”绿芽喃喃道:“我们大房发月钱,从不错了日子。”龚婆子说道:“可见大房自有大房的好处,虽不得老太太喜欢,到底落得个自在。”说着话,眼看着日头渐渐落下来,绿芽忙辞了龚婆子要回家去。龚婆子拿出了个小匣子来,塞给绿芽道:“好孩子,你就是我亲女儿一样,这里面是我年轻时戴过的,如今我年纪大了,戴不得了,你拿了回去戴着顽吧。”绿芽推辞不得,遂接过来袖了,自回大房倚竹院去。
红芽今日不当值,在房中正喝茶,见她回来,笑道:“今儿你和干娘聚在一处,可见是高兴了,瞧瞧天都多晚了才回来,再不回,我以为你要住在那了。”因贾琮的丫头们不若宝玉那里多,故他的丫头们住的不挤。红芽绿芽住在西厢的一间套间里,红芽住里面,绿芽住外间,虽说在外头说是住一处,实则各住一间屋子。绿芽将匣子放在梳妆台上,进了里间,坐到红芽对面,说:“今儿确是高兴,陪干娘用了午饭,又说了一日的话。”早有小丫头巴结着端了茶进来给绿芽。绿芽打发了她下去,喝了一口茶,道:“正是由奢入俭难,今儿在干娘那里,冲了那茉莉香露请干娘吃,闻了那种清香味道,再吃这茶,不免有些咽不下口。”红芽笑道:“你这小蹄子,如今倒说起这话来,不就是香露,我那半瓶子已是送了给你,你自冲了吃就是。”绿芽笑道:“我不过是感慨罢了,你又说了这话来,怎么,舍不得么?你既已送了给我,我是不会再还回去了。”红芽知她说笑,遂不理她,只管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