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邑坊之东的长寿坊十字街口有家老胡家鞋店,门脸不大,生意一直做的不温不火,鞋匠老胡据说曾在西北军中呆过,做的皮靴结实耐用,价格也公道,只是因为式样太过古板,故而生意始终没能红火起来。
眼见已经是黄昏,鞋店里冷冷清清,一个小学徒趴在柜台上百无聊赖的样子。天还没有黑透,还不到关门的时候,可是又没有客人进门,就这么耗着,也真有些难为他。
李煦在街角别过刘默彤,独自一个人推开店门。小学徒顿时精神一振,绕过柜台迎了上来。李煦不等他问话,便嚷道:“要四双牛皮底的快靴,这是定钱,后天我就要取。”
小学徒闻声问道:“不知客人是去南面还是去北面,是去东面啊还是去西面?”
李煦道:“去南去北去东去西有什么讲头吗?”
小学徒道:“那是自然,我大唐地域广大,东西南北气候、土质各不相同,硬底靴在北方沙土地上行走快捷如风,还不磨脚,到了南方水乡地,那可等着受罪吧。这地域不同,靴子的讲究可不一样哩,客人想好了究竟要去哪么。”
李煦笑道:“那我就去南方吧。”
小学徒道:“去南方的靴子每双六十文,后天取不了货,得等到大后天。”
李煦道:“那不成,我后天必须得要,你不能做主,我能见见你家师傅吗?”
说到这,这小学徒将李煦上下扫量了一眼,望了眼门口无人,脸上谦卑的笑容骤然收去,冷着脸说道:“跟我来吧。”
这番看似无聊的对话用天下司的行话叫“切口”,是彼此陌生的两个人互相辨认身份时必须要说的,但有一句对不上,对方都不会认你。而这番话在外人听来又是再普通不过的,任谁听了,是个局外人,你也不会在意。
天下司的眼线皆由各地小使督促协理自行招募,地位很低,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直接联系自己的上线的,有事可以向协理的部属“走卒”禀报,同样的,协理若有事也会打发走卒找上门去。杨赞和协理老胡之间的联络人,即所谓的“走卒”就是陈玉。陈玉对外的身份是老胡的外甥,也是老胡家鞋店的掌柜。
这个身份有助于他游走于各家各户,世道不好,生意难做,鞋店为了讨好客户,掌柜的亲自上门送货,岂非是个很好的掩护。
这日午后,陈玉就是提着两双新鞋登门拜访杨赞的,遇到人问就说平山子为国建功是街坊们的骄傲,他大婚之日,没甚孝敬的,送两双新鞋聊表心意。你看,这诚意够足吧。
走街串巷,各方面人头都很熟的陈掌柜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但他提鞋上门贺喜的诚意,杨赞还是很感动的,所以亲自登门谢他来了,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好在街坊们多知道杨赞之名,真正见过他的却不多,倒不虞路上会有人问。
再说了,杨赞如今是官身,即便有人认出是他,谁又敢拦马搭讪,何况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骑着军马,满脸肃杀的壮汉。谁敢招惹?
小学徒领着李煦穿过两道门,走过两座小院,这才来到一座破旧的瓦屋前,窗户破败,房顶上满是枯黄的草,离着老远呢,一股呛人的皮硝味便迎面而来,又听到叮叮当当,小铁锤敲打铁钉的声响,这里就是胡家鞋店的作坊了。
老胡家鞋店门脸不大,后宅却着实不小,大小几重院落,房间二三十间,虽然破破烂烂,但曲里拐弯的,没有人带路,还真找不到这儿,而即使到了这,没有人指引也未必知道哪个就是老胡,作坊里有三个年纪差不多大的鞋匠师傅,穿着一样的青布袄,围着一样的围裙,又都是背对着门,望一眼谁能分辨的出来。
进到这间小院前李煦已经接受了两道盘查,身上唯一的小刀也被收缴了去,因此到了这儿,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小学徒向那三个鞋匠躬身施礼,说道:“师傅,有位要去南方的客人要定做四双皮靴,后天要货,能不能接?”
一人答:“问他的事急不急?”
伙计答:“是急事。”
另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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