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在一个凭实力生存的社会里,他的实力仅仅是还有一把子气力。他服了气,对某种好的转机不再抱有幻想。
出乎意料,许峻岭竞小小地走了一次运。这天中午范凌云吃饭的时候随手翻着星岛日报翻到一页说:“这里招厨师,你去试试。”许峻岭吃着饭没有留意。
招厨师的广告天天有,但有本领的人太多太多,哪又会轮到他。她见他没有反应,就翻过去了。吃了饭许峻岭躺到床上拿了报纸来看,先看了新闻,又翻到招聘那一版看了,范凌云说:“招人的广告看了没有”许峻岭说:“看了,天天都差不多。
我技术又不过硬,试也白试。”她说:“不是那一页,是一家外国人办的公司,招中国厨师。”许峻岭一听高兴了,凭我的手艺,在唐人街餐馆做不行,外国人办的公司也许还能混过去。
他翻到广告,是一家由香港老板投资,委托外国人办的中式快餐连锁店,叫做ho—ke—chow,一下就要招进几十个人。他铺开地图查到地址,就骑车去了。这是一家送餐公司,没有餐厅,顾客打电话订餐,做好了由司机送上门去。
公司六家分店前几天一起开张,正缺人手。接见许峻岭的是个姓王的总厨,会说国语,几家分店的厨务由他总管。他问许峻岭申请什么位子,许峻岭说:“炒锅。”
他说:“做过几年”许峻岭说:“才做过四年多,在加拿大做了差不多两年了,要不现在就试试。”他说:“相信你了。
炒锅位子没有了,做油炉你来不来。”许峻岭说:“对不起,我想知道油炉多少人工一个钟点呢”他告诉许峻岭是九块钱,许峻岭说:“来。”
又说:“不过我做炒锅比较熟一些,王先生今天一定帮我个忙把我分到炒锅位子上去。”他说:“以后看机会,我记着点。”
许峻岭站起来点头笑着。他指头点一点示意许峻岭坐下,说:“有工作证没有,这不是唐人街的餐馆,打黑工也可以。”
许峻岭说有工作证,他要许峻岭复印一份,又要许峻岭把开户银行支票账号也带来,钱直接付到账号上去,公司只发一张工资单。他问:“今天能不能做,能做就去换衣服。”
许峻岭说:“明天来可以吗我今天还要到另一家餐厅去把那边厨师辞了。”他说:“那明天不来就当你不会来了。”走的时候许峻岭怯生生问一问:“人工多久发一次”他说:“每周划到你的账号上。”
许峻岭对他半是点头半是鞠躬,说:“那我明天到哪家分店”他说:“先到这里培训几天。就这样了。”
这么轻易地,一个月就可以多挣几千块钱,许峻岭心里高兴透了。出了门他走在马路上,跳起来向空中捞抓几把,像是抓到了钱,塞到口袋中去,口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骑上单车又夸张地想象着自己刚才那副低眉顺眼的神态,把那种神态在心中仔细描摹。描得活灵活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在心里假装对自己生了气说:“你呢,男子汉呢,做了那副样子羞不羞呢”于是在心里对自己挤着眼睛扮着鬼脸笑。
又叹口气,嘴嚅动着对自己说:“又装了一回孙子。”一年多来他总是在装孙子,这样别人看着顺眼,在心里肯定了他自己,想着自己是决定他人命运的人物,也许就给他一份工作。
许峻岭也想做出不卑不亢的样子,更想做出很神气的样子,可他有求于人底气不足,想做也不能够,万一人家看着你有点不对眼,机会就完了。
他不断地做出低眉顺眼的神态,他要让人家看着高兴,人穷了首先要向钱看,讲不起志气。无论如何,他总算找到了一份还过得去的差使,每小时的收入比纽芬兰多了一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