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宁默然不语,任由侍女将她缓缓推进铺满柔软地毯的船舱。
她步履蹒跚,似不堪重负般,就这么进去了。
船舱之内,暖炉散发着微微热气,熏染着室内的袅袅烟雾,室内点了熏香,那淡淡的檀香之气,萦绕在她的鼻尖,
可沈清宁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头,她嗤笑一声,
“竟是连媚香都用上了。”
“你家主子打算让我以何种方式报恩?”
“二王子对姑娘有相救之恩,姑娘以何种方式报恩,皆是应该的。”
侍女说的那么理直气壮,那么理所当然。
“沈姑娘,请喝茶。”
侍女将茶盏放在她手中,虔诚的跪拜,恭敬的称呼。
沈清宁抬眸,目光越过侍女,停留在那杯茶盏之上,嘴角勾勒出一丝弧度,
“多谢!”
她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侍女一愣,随即笑着回以微笑,语气里含着几分劝慰。
“姑娘,你这是何必?”
“跟着二王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从此高枕无忧,这结局不知羡煞多少人。”
“且姑娘还这么年轻,未来必会无比风光。”
“是吗?”沈清宁放下茶盏,嘴角噙着笑,
“那就多谢姐姐一番好意提点了。”
侍女闻言, 顿时喜笑颜开,心中终于呼出一口气,
总算是说服了她,达到了目的。
想着,便将目光落在了那茶盏之上,
二王子的手段果真有效,此计甚妙!
她跪拜在地,语气真挚,满含敬畏,
“哪里哪里,姑娘抬举奴婢了,奴婢怎担得起姑娘一声谢。”
“姑娘能够想通,我家主子定会十分欢喜,待姑娘伺候好主子,姑娘的前程将会一片光明。”
侍女说着,便要起身,准备服侍沈清宁更衣,
然,沈清宁却是先她一步,站了起来,她临窗而立,透过窗户,望着远处那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江边码头。
“我即将离开家乡,可还有归来之日?”
她忽的转身,朝那侍女盈盈一拜,
“姐姐,可否让我留下一物,随波逐流,代替我看看那远方的家人,也算是解我一生之憾。”
侍女心中顿生怀疑,
“人都要给了二王子,还留什么物件?”
她思索着,又抬头看了一眼沈清宁,
“哎,亦是可怜人!罢了,区区一个顺水漂,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但心中警惕不消,便寻了纸笔来,道:
“姑娘,有何话,写下来便是。”
“不用如此,我不能给姐姐添麻烦。”沈清宁摇摇头,淡声拒绝。
看着沈清宁如此懂规矩,侍女甚是满意,最后一丝怀疑之色尽消,却又带上了几分敬重,
“如此有情有义之人,将来即便真的得了二王子的宠爱,也必定不是那趾高气昂之人,”
“那么我也定会水涨船高,说不定二王子也能……”
念及此,
她顿时笑脸相迎,谄媚的凑近沈清宁,
“那姑娘想留下何物?奴婢替姑娘代劳便是。”
沈清宁一笑,素手纤纤,掏出一方罗帕,
“我之罗帕,还请姐姐将它扔到江中,任它漂流。”
那罗帕很是漂亮,刺绣工整,做工精细,在那左上角,绣着一朵寒香梅,
此梅凌霜傲雪,铮铮傲骨,若活物般,有跃然枝上之感。
且墨色勾画的梅花蕊,如同点睛之笔,使得这寒香梅,在冰天雪地之中,也能娇艳盛开。
更显得这罗帕,熠熠生辉。
侍女接过罗帕,很是欣喜,
“如此漂亮之物,姑娘为何不要?弃之岂不可惜?”
“我又为何要将它留下?”
沈清宁淡淡反问,语气轻吐,却自带着一股难言的冷香,
“它虽美,却是要在寒冬腊月受苦。“
“既然跟了二王子,享受荣华富贵,那它自然要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她摇头,目光幽深,语气坚决。
侍女闻言,甚是满意,依照沈清宁之意,将罗帕扔到江中,任由它随波逐流。
……
“时辰不早了,还请姑娘跟奴婢来,”
沈清宁跟她去了内室,任由衣裙从自己身上滑落,
那沁人的寒冷,彻骨的冰凉,蔓延至心间,荡起一层层的涟漪,那般深刻,那般难忘。
她踏进雾气缭绕的浴盆,任由温水淹没腰身,吞噬胸口,
那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眼,
她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到盆内,
将她的发丝熏染,湿透,凌乱,
发丝贴着肌肤,显得那般诱人,沈清宁长舒一口气,似是吐出了心中的污秽。
侍女看了,竟然呼吸一窒,
怪不得那么多的姑娘,二王子偏偏将她抢来。
“姑娘,这水可还舒服?”
“嗯。”
沈清宁的声音透过雾气传来,
那白皙的肩头在浴盆的掩映下,显得那般诱人。
“姑娘,奴婢得罪了。”
她说着,便取过旁边的药膏,细细的在沈清宁身上涂抹着,
“姐姐可是喜欢这荣华富贵,那与我易位而处,如何?”
“易位而处?……”
侍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悄然缩回了握住药膏的手。
“姑娘,这是何意?”
沈清宁缓缓抬起了头,眸中泪花闪烁,轻轻一笑,
“得罪了。”
……
一路不停的奔波,吴漾终是打马进了城门,恰巧碰上了打算去校场练兵的谢云骁。
“吁……”
双方勒马停住,
“吴公子,你这般匆忙是为何故?宁儿那丫头呢?”谢云骁笑着开口,宛若随口一问,却是竖起了耳朵。
吴漾闻之,脸色有些不对,他并未回答,而是给了谢云骁一个眼神,调转马头,又出了城门。
谢云骁见此,眉头紧蹙,心中顿感不安,亦有不解,
御玄澈那小子与灵溪国公主大婚无法进行,此乃大快人心之事,
宁儿该高兴才是?
这吴公子为何如此神情?
想着,
谢云骁再也坐不住,调转马头,追上吴漾而去。
“吴公子,可是发生了何事?”
吴漾不答,一直带着谢云骁来到黑风涯,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墨沉般的黑夜犹如墨汁一般化不开,看不到一颗星辰。
吴漾收紧缰绳,将马拴在一旁树上,
眼见着谢云骁脸色越来越难看,吴漾终于开口:
“谢将军,战王为救灵溪国公主,沈伯父不甚跌落悬崖,如今,他生死不知……”
最后几句话轻若蚊蝇,却仿佛重重锤击在了谢云骁的胸口,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
脸上除了痛,再无其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在跟本将军开玩笑吗?”谢云骁有些恍惚,他有些听不清吴漾说了些什么,
他不太愿意相信,于是,带着几分希冀,几分痛苦,揪住吴漾的衣襟,
“你说,你在跟本将军开玩笑,宁儿那丫头呢?是不是她出的鬼点子。”
吴漾脸上痛苦闪过,他垂眸,沉默不语,并不与谢云骁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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