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时,鲜血映红了初日,恶战却没有停歇的预兆,那片红晕只是自西向东,越来越近,越来越重。
空气中泛着血腥,守城侍卫面无表情的封住城门,不允许百姓出城,纯朴的百姓只道是皇家封锁城门,却不敢去想是城外鏖战。
午时,厮杀鸣鼓之声还在持续。杨维终于坐不住,要渡江而回支援陆泓,理所当然被我和秋明拦下。就算陆泓大军溃败,也必是两败俱伤,杨维势力的存留则成了胜败的关键。这是下下策,我不愿去想杨维率军杀入京师,鲜血覆盖宫城内外的惨状。也许,我同皇帝一样,都不愿意京城见血。所以,我更愿意相信陆泓,等着为他大开城门,迎他大胜归京,引他步入宫城,与朝阳大殿上的人一决高下。
刚入黄昏,天色却已沉。晚风中夹杂着火炮的辛呛气味,从西面方向传来,浓烟缭绕笼罩在都城上空。
秋明猛然推开门,声音沙哑而颤抖,“近了,大军已压境护城河对岸。”
果真,自窗边看过去,大军虽然受重创,却依然层层如铁,气势逼人。低沉的号角由江边吹响传来,这是陆泓给我的信号,三声是命我放桥,开城门。
“随我去东边城楼。”我回应秋明,转身看向目光如炬的杨维,“先放下护城御河的金桥,迎陆泓之众过河,传令大军守于城下。杨维你按兵不动,暂守驻于南面翠江楼,不要与陆泓大军在城下会师,以防京畿后备军团夹击。”
我随秋明登上城楼,并没有关注护城河方向陆泓过江的浩浩荡荡,只回身望着此刻静谧的都城,良久仍未见有烟尘自东面而起。心中预感守城之师将倾军而出守住城池,只是不敢去想溃散在西边的军队会不会还有主力余存,以等前后夹击。
“鸣金示警。”我斩钉截铁传令下去,“命陆泓大军不可懈怠,加速行军过桥,要快!”
号角再响,陆泓军队过桥的步履明显加快,我命秋明看住西边的境况,自己仍紧盯东面的宫城。
果然,西边再传马鸣落蹄之声,姚大都督溃散之军卷土重来,正不遗余力追逐陆泓的大军。只是他们整军重发拖延了太久,赶至江岸时,陆泓大军已尽数过河,对望于两岸。
“升起金桥,斩断桥链。”秋明及时下令道,果然困敌军于江岸,险胜一招。
我回身看着城下,陆泓亦抬首相望,他冲我怔怔点头,示意明白还有恶战要迎。我已来不及回应他,身后东面宫城已躁动了起来。红色浓烟自城中最高的天云柱腾空而起,直冲九穹之上。朝廷终于下令示警,京畿四周驻军,一旦望见烽烟,从各面会和城门守城护都。浩荡军马卷土而来,尘烟落后,甲胄明艳的禁军戍卫已候在城门内侧,刀剑纷纷出鞘,旌旗高高而立。
城外的叛军已经团团围困了宫城,城内京军亦阵列森严,矛戟林立,炮火相持,城门内外都是火光通明,只等那一声“开城”之令。我看着城内整军待发的禁军,当然不会错过他的眼神,四爷!
我险些忘了,他同陆离共掌都城禁军,只是此刻城下之人是他,那么城外被困在江对岸的应该就是陆离。
四爷立于马上,看着早已偷了城门的我,言辞生硬,“开城门!”
我于城上含笑坦然相对,“早晚的事,不急一时!”
是,陆泓的大军还需要喘息。
我在千军万马之前的戏言,没有给任何人脸面。或许说,一个小女子神不知鬼不觉篡得了城门,以致守城军开不得城门这般天大的笑话薄了朝廷的脸面。
他身后,重兵扬弓发出怒吼,“杀她!护城!杀她!护城!杀她!杀!杀!杀!”
声响浩势如山,他凝然于马上半晌不动,直至身后千万将士已开弓对向城楼之上,只等他一个命令。
他终于反身取箭,张弓于马上,座下战马惊退两步,利箭——直指城楼之上含笑而望的我。
自我身后两队重盾护卫旋即迎上,高举强盾护我于身后。
“杀!”他的命令简短而强硬!
我甚至听到箭出弓的声音,穿过风声,疾使而来,“嘭”地一声落在盾上,竟击破了盾一寸。胸口一丝丝冷下去,紧紧咬着的唇角怔怔松开,一抹鲜血落在唇边,被我狠狠拭去。
那一箭之后,是众箭齐发,破空急啸,我身前的盾卫一批批倒下而又一批批迎上。箭如雨,欲挡不及,城楼之上已大乱,秋明意欲引我下城楼躲避,被我无言以拒。看着身前这个看起来还不及弱冠的少爷勉强举着盾,四支利箭击穿盾,直入他的肺腑,他终于坚持不下倒在我的脚边,另一个护卫忙越过他又挡至我身前。我蹲下身,扶起脚边的他,一手抚去他额头的冷汗,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眼神中闪着惊讶,慌乱道,“小的名字不足挂齿,夫人只记住小的一家誓死效力容家,小的就安心了。”
我点点头,他在我怀里干笑了两声,终于坚持不住,睁着双眼没了气息。我伸了手为他阖眼,转头对上秋明的目光,坚定而又决绝道,“开城门!誓死攻城!”
昔日煌煌威盛的城门,已不能阻挡这场梦魇般的杀戮。曾是凯旋而归的御道,却成了鲜血淋漓横尸一路。四爷所率大军迎出城门,两军鏖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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