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开悟

    玄冥寒冰凝聚成的长枪，带起一阵冰寒旋风，声势浩大地向着里皮扎去，喀秋莎临死前的不甘、绝望、疯狂和对卢杰深深的爱均在这一枪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虽是寒冰，却蕴含着比烈火还激烈的极端感情！

    “叮当……”

    寒冰枪在金色的屏障前撞得粉碎，就如同喀秋莎的灵魂一般，回归本源。

    卢杰的脸上滚下了晶莹的泪珠，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哭泣了，他呆呆地望着沐浴在金光中，神态安详的里皮，一双黑色的眼珠没有任何的神采，只有失去灵魂的空洞……他的灵魂，随着喀秋莎的逝去，似乎自我封闭了起来。

    这条美丽而痴情的冰龙，每一次卢杰遇上危险，她总是不顾自己的性命来拯救卢杰，宁肯使用自己的身体来阻挡那些恐怖残忍的攻击，也不愿意看见卢杰受到哪怕是一点点的伤害，她那颗温柔而多情的心今生今世死死地吊在卢杰的身体上了。

    喀秋莎的死，仿佛往太极图平静的表面丢下一块石头，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随着陨石的撞击而逐渐蔓延开来，翠花是第一个感觉到太极图中诡异变化的，她焦急地对下面喊道：“大家快走，冰火二气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太极图支撑不了多久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翠花的话，失去喀秋莎的太极图上，突然喷出数十道煊赫的火柱，夹带无数湛蓝的玄冥寒冰冲上半空，撞上从天而降的陨石，发出“轰隆轰隆”的爆炸声。

    而一直在缓慢旋转的太极图，也因为火柱的突然爆发，发出了一阵阵仿佛指甲刮擦玻璃的尖利噪音，平整的表面一阵阵颤动，肉眼可见的涟漪自中心向外扩散，巨大的圆盘开始慢慢地向左右拉长，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颗红蓝双色的橄榄在空中做着不规则的自传。

    恐怖的魔法波动自太极图中扩散开来，狂风般掠过每一个人的心头，那种狂暴的毁灭力量让所有接触过它的人从灵魂本源发出恐惧的震颤，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一旦太极图发生爆炸，那就是毁天灭地的恐怖灾难！

    “……”卢杰的口中喃喃地念叨着听不清声音的话，一滴滴清亮的泪珠从他无神的双眼中低落，顺着俊美的脸颊湿透衣襟，他的嘴无力地一张一合，脸上表情木然，仿佛在为已死的战友念诵超度咒文。

    艾薇儿觉得自己爱人的灵魂仿佛冻结了，一阵阵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身体中向四周散发开来，仿佛要将所有的都冻结起来，那种深入骨髓的哀伤如同幽灵的呢喃侵蚀着生活下去的勇气，负面情绪产生阴沉的压抑感让艾薇儿快要喘不过气来。

    “卢杰，卢杰，你醒醒，不要离开我……”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天使般的面孔上滴落，艾薇儿这一次是真的感受到爱人绝望的灵魂，那种孤单一人站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的寒冷，让艾薇儿情不自禁地抱紧卢杰的身体，一道道温暖的光明魔力化作柔和的圣光，温暖着卢杰冰冷僵硬的面孔。

    天空中的陨石落得更加密集了，已经变得椭圆的太极图在翠花的竭力控制下，从一面能够遮风挡雨的无敌盾牌变成了一件犀利无比的进攻利器，巨蟒般的火柱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上那些小块的陨石，金色的三昧真火火力全开，圣炎虽然强悍，但也架不住无穷无尽的三昧真火灼烧，蛇口一合，哗啦哗啦散成一堆。

    “夫君快走，这里有我！”

    翠花仿佛发了疯一般控制着无数条三昧真火形成的巨蟒在陨石雨中撕咬穿插，金色的羽毛上升腾起的三昧真火如同熔化的黄金，随着翅膀的挥舞，化成金色的飞镖，钉上大块的陨石。

    华夏凤凰的血脉在控制火焰上有着非同一般的天分，这些浓缩之后的三昧真火威力比普通的三昧真火大上不少，穿透圣炎的包裹后，立刻就发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将那些大块的石头炸成小块，方便翠花控制着金色巨蟒一一剿灭。

    翠花的突然爆发让卢杰等人承受的天罚压力小了许多，大预言术残留的禁锢力也被太极图偶尔爆发的恐怖魔力波动抵消不少，卢杰身后的残兵败将们仿佛获得了新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向大厅边缘的出口发起了新一轮的冲锋。

    除了卢杰。

    卢杰的双脚仿佛生了根似的钉在地上，无神的双眼死死锁定安详端坐的里皮，身上散发的死气化作滔天的巨浪，冲击的一旁的艾薇儿小脸煞白，就连灵魂也隐隐有颤抖的迹象。

    艾薇儿觉得自己仿佛在沙滩上的一只蚂蚁面对着滔天的海啸冲击，人型天使的最大弱点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天生没有心灵障壁的艾薇儿对这种纯精神上的攻击显得束手无策。

    “既然你想杀了我，那就不能怪我干掉你……”

    空洞平淡的话语从卢杰的嘴里发出，他一扫之前的种种困惑挣扎，说出来的话平淡的仿佛聊天一样，可其中的意思却寒冷的让人如坠冰窖。

    地狱的大门已经打开，我将化身为魔！

    卢杰的双手在胸前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身边的艾薇儿若有所思地皱起好看的眉头，乖巧地退开几步……这个动作，在费雷拉市骚乱中她曾经见识过，卢杰就是依靠这样的姿势，才构筑出将炼狱恶魔抵挡在外的神奇太极图。

    只是，现在的卢杰没有了丁点魔力，他还能做什么？

    行云流水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的运行轨迹，在卢杰双手的快速动作下，一面风车大小的圆盘正缓缓地浮现出模糊的影子，与之前的冰火太极图不同的是，这面圆盘上出现的并不是令人目眩的红蓝双色，而是朴素地不可思议的黑白双色。

    这是真正的太极图！

    作为华夏法术的根基，太极图在华夏法术中一直享有至高无上的待遇，也就是卢杰幸运地作为李靖的孙子，能够从判官那学到原汁原味太极图的构成手法，换个普通的华夏修真不知道得修多少年，才有这样的福气。

    黑白双色的太极图，从成形的那一刻起就仿佛经历了数万年的沧桑时空穿梭而来，黑白双色的图案散发着古朴苍凉的味道，在空中缓缓转动，看上去好似是冰火太极图的“旧货”版本。

    “旧货”太极图缓缓地旋转起来，一股奇异的力量以太极图为中心，遍及整个地下大厅，空中落下的陨石似乎是受到什么东西牵引，回巢蜜蜂似的纷纷投向太极图的怀抱，这些纯粹由能量构成的巨大石块在接近太极图不到一米的地方，就被太极图中所逸散的古怪力量压的粉碎，回归成本源力量被太极图吸收。

    “看到了吧，这才是真正的太极图，之前主人施展的只不过是简化版本。”小白眼看卢杰发威，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挥舞着双节棍为卢杰加油起来：“主人加油，灭了这个装神弄鬼的老神棍，为喀秋莎报仇！”

    “我会的。”卢杰淡淡地向小白瞥了眼，这一眼让小白仿佛掉进了三九寒冬的冰窟窿，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主人不会是受刺激过度了吧，我得告诉主母去……”

    吸收大量陨石之后的太极图越转越快，周围的空间都在这种快速的旋转中产生了扭曲，天罚陨石也失去了之前毁天灭地的气势，往往一出现就被吸入太极图中还原为最原始的能量，场面无比诡异。

    “旧货”太极图的吸力强劲的吓人，不仅将天罚陨石吸收得一干二净，就连之前降下的大预言术金光都在太极图的吸取范围中，扭曲的空间形成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巨大漏斗，将空间中一切能够产生能量的东西统统塞进太极图的嘴里，仿佛喂一头吃不饱的怪兽。

    而当这只怪兽对准了正拼命施展大预言术的里皮时，就算以里皮的老练与经验，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嗒，嗒，嗒，嗒……”

    掌控太极图的卢杰慢悠悠地向前走着，他的脚步沉稳而有力，面前的太极图吸收着一路上所有能够吸收的能量，就连那五座失去神圣力量的雕像也被太极图还原成最本质的纯净能量吸收，卢杰带着太极图走过这一路，顿时成了暂时的能量空当，没有金色的神辉，也没有飞舞的魔法元素，就连之前在空中悬浮的大量金色符文也被太极图吃得一干二净，连渣滓都不剩。

    大伙目瞪口呆地看着卢杰保持着双臂前伸的古怪姿势，像一个绅士一样一步一步清除出一条没有陨石砸落，也没有大预言术禁锢，更没有金光灼烧的安全大道，而这条大道的尽头，便是那个害得所有人去了半条命，伤痕累累力量枯竭的可恶教廷老头，里皮。

    太极图的恐怖威力早已让所有人领略了它的风采，没有人会怀疑，里皮这个糟老头会在太极图那压倒性的威力面前，变成一团被太极图粉碎的本源能量。

    卢杰在距离里皮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将太极图倾斜了一个角度，让太极图扭曲空间的力量不至于波及到里皮这个看上去一碰就会死的糟老头，他想从里皮的口中挖出一点消息。

    似乎是感受到卢杰身上若有若无的冰冷杀气，一直保持着安详圣洁的里皮睁开了双眼，看见卢杰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他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我其实要感谢你，但我不会放过你了，这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任。”卢杰指了指躲在大厅出口处的小白等人，只有这个时候，他空洞的双眼中才会掠过一丝似曾相识的温柔，不过立刻被淡漠所取代。

    “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是不是我父亲？”

    “哈哈……”里皮笑了，笑得非常大声，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一样，他笑的气喘吁吁，望着卢杰的眼神中露出了只有亲人才能拥有的慈爱目光，悲哀地说道：“从伦理上来说，我确实是你的父亲，可是从生理的角度来讲，你的父亲早已经死在了金.李阁下的恐怖杀戮中。”

    卢杰看看里皮，又看看抱着露丝雅袖手旁观的李靖，再看看小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里皮话中的意思。

    更换过身体的人，灵魂还是原来那个，但身体早已不是，里皮的身体是在教廷的帮助下更换的灵魂容器，严格说来，他并不是当初为卢杰的母亲提供精子的那个男人。

    卢杰叹了口气，听见这个答案，他的心中竟然莫名有一种放下大石的轻松感，就连语气也没有之前那样充满杀意了，变得柔和了许多：“那些雕像是怎么回事？”

    “雕像只是试验品。”说到雕像，里皮的脸上丝毫没有作品被毁掉的惋惜与愤怒，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兴奋在里面，“本来就觉得，这些家伙可能会出一些比较大的问题，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擅长幻术的小姑娘就能让我辛苦研究了几十年的成果付之东流，不过，也让我找到了研究的新方向。”

    “用数百万的生命来构筑这些所谓的研究，你难道不觉得心里亏得慌吗？”一想起那些走向血池的因斯坦尼亚人民无神的眼眸，卢杰的怒火控制不住地爆发了出来，他对里皮咆哮道：“别用那种没脑子的口号来敷衍我，数百万人的生命远远不是一句为主奉献一切所能够补偿的！”

    “那些口号本来就只是为了欺骗那些可笑的愚民而已，‘信我者得永生’这句话的真假就算是三岁小孩子都能够分辨，难道成年人还比不上三岁小孩？”里皮的脸上出现了不屑的讥笑与嘲讽，他骄傲地昂起了头，说道：“人性的贪婪，是人类社会前进的原动力，也是教廷能够发展的基础，没有贪婪的人性，又怎么会有一个个前赴后继为了信仰奉献终身的蠢蛋呢？”

    “当然了，教廷发展上千年，聪明人还是有的，比如说卢杰你的岳父马特拉齐，还有这位金.李阁下，他们都是数一数二的聪明人，但是聪明人是不容于教廷的，所以他们才会成为堕落者……”里皮的表情自恋而骄傲，仿佛他说的不是教廷的丑闻，而是千百年来教廷最最令人向往的神迹一样，从他的脸上看不到自卑与羞愧，看见的只有浓浓的自豪与深深的荣耀。

    卢杰看着那张在金光下显得如此神圣虔诚的面孔，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掌控教廷禁典的大主教可以说是圣山教廷上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们承担了自教廷创建以来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外力入侵，从教廷创建开始大陆各国对教廷连续的打压与侵蚀，还有天生对立的亡灵大领主的不断攻击，他们总是依靠着祖先传下来的恐怖神术和大陆上虔诚的信徒一次次地粉碎那些意图颠覆的邪恶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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