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

    　　“傻子，不许你再想起以前的她，连她的声音也要忘记！”“嗯”

    “傻子，不许你在外面看别的女子，连听她们说话也不许！”“嗯”

    “傻子，你今后只能想着我，你听见没有？傻子，你在看什么？”“嗯”你的目光有点痴迷，但不是看我，你扔给我的是非常浓烈的漫不经心。我收住滔滔的话语，竭力忍住怒气，随你的凝视看出去，窗子外面的草丛里，一只紫色的大蝴蝶，大概飞累了，正停栖在一根狗尾巴草上，把张开的翅膀徐徐收拢来，又用胡须拂拭了一下，然后慢慢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副自怜自爱的模样。而你的模样则是懊恼它没有停在你的掌心，你叹了一口气，皱紧了眉。

    “一只毛毛虫哩，也值得你这样？你快点给我看回来！”我使劲掐了一下你的胳膊，然后扯着你的耳朵就是一声大吼。吼完了，倒在床上捂住脸低声哭起来。

    “记住你的话了，别哭了，唉，你呀，你真是我的恶妻。”你的手抚过我的额头，鼻子，嘴唇，最后轻轻拧了一下我的耳朵，扶起我来：“别胡思乱想了，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我趴在桌上，对着袅袅的炉烟发呆。“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买这香炉沉水我就许愿要它的精魂保佑我与傻子情长爱永，欢浓一如“博山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我怎么才能抓住他的心，让他从此只记得我，想着我呢？木木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好法子，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出来了。

    “痴儿！”一声轻叹惊醒了我，飘渺炉烟中，蛊神娘子爱怜地看着我。我猛地回过神来，顿时眉开眼笑。

    “傻子，回来了，累不累？渴了吧，刚刚给你砌好的云雾茶，快来喝了解解渴。”你满头大汗地钻进屋来，随手把门掩上，把叫嚣的太阳关在门外。我赶紧端上早就准备好的茶，一边给你擦着汗，一边催你喝下去。

    “我要你从此以后看见的——她非她！”你喝了第一口。

    “它非它！”第二口。

    “我是妻！”第三口。我笑了，坐在你的膝上，抱着你的脖子，对着你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傻子，解蛊的药已被我吃了，从今以后，生生世世，你看见的一切都不是原来的他们、它们、她们了，你只认识我了。傻子，我也只放你在心上，生生世世，与你在一起。

    古镇，石桥，栏杆头。

    千年石桥，古老的青石板长满了青苔，腐朽的木栏杆爬满了灰褐色的地衣。骤雨初歇，凭栏独立，栏杆上那一株满是水珠的碧莹莹的草，那是给我看的，那是一株断肠草。傻子，我的傻子，你看见的是一朵刚刚开放的青莲，在风中摇摆，向你招着手儿。“它非它！”第二口茶是毒药。

    喀嚓！扑通！

    那清波下是一个宁静的世界吧，没有唠叨，没有追问，没有盘查，傻子，你借采摘青莲的机会，终于成功逃离了你的恶妻，你花儿也不要了，匆忙而快活地作了游鱼的伴侣。

    从今以后，心中之事向谁说？眼中之泪为谁流？意中之人在何处？

    我披散着长发，把所有关押的曲子全部释放出来，缠绵的凤求凰，撩人的相见欢，消魂的远别离，摧心的长相思清越的筝，欢快的笛，低沉的箫，幽怨的琵琶，二胡，埙一阵微风来了，天空下起了雨，风渐渐强劲，雨渐渐急骤，电闪雷鸣，风狂雨暴，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肆虐的洪流，我跪倒在地，昂首向天，发出一声呼喊。那一声凄厉，撕心裂肺，冲破洪流，直干云霄，戳破苍穹。　　

    傻子，亲爱的傻子，我生生世世纠缠不休的傻子，你听见你恶妻的呼喊了么？　　　

    等我，我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