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祸不单行,就在靖王回忆两封关于灾难示警的书信时,门外传来报信兵急迫的声音。
“禀主公,高锄治偷袭木鳖城,我守备全军覆没,万俟老将军殉职!”
“噫!”靖王眼前一黑,重又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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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二。
本应骄阳似火的夏日,漫天铅云厚厚地从北边压了过来,遮住了烈日。
时紧时慢的北风裹挟着大草原上淡淡的腥气,吹在身上微微刺痛,犹如秋风般肃杀。
整个山海走廊之间昏昏暗暗,只阴沉地刮着风,却没半星雨点,不时有成团的青草野花碎末向南飘散。
本地人从未在此时节见过如此反常的天气,一个个缩着脖子躲在家中。
忒渠近期南下的难民越来越多,带来了一张张饥饿的嘴,也带来了一则则关于妖魔降世的谣言。
老人们反复念叨着要有血光之灾,也不知是担心那虚无缥缈的谣言,还是看着寂磬城北上的数万靖宁军,想象着木鳖城下不远的尸山血海而担忧。
钟玄发出帝令:
着太子太师、文武帅王、北境统领兼红原城留守高锄治出兵木鳖。
咽罗河南岸,宣德公王廷领十万大军渡河北进。
东海城山海公飒槟槌率舰队拿下沽淐港。
水陆三师齐会寂磬城,扫除逆贼,荡平河北。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靖宁军方面见招拆招。
黄名举统领谷地大军截断红原城与木鳖城之间的通路,与高锄治本部对峙于铜山北草甸。
咽罗河北岸,李力擎石周龙率五万精锐阻住伪宁军北上渡口。
沽淐港内,东海舰队官兵憋足了一口气,摩拳擦掌,只怕飒槟槌不来。
木鳖城南,扶着病躯的靖王挂帅亲征,率狼纛军并河北精锐复夺木鳖城,之后将与黄名举会师,一举攻克红原城。
防守木鳖城的赖庆生是高锄治手下第一大将,他夜袭木鳖城全歼守城靖宁军,此刻领了高锄治的帅令,叫利用木鳖坚城地利坚守不出。
他站在南门楼上听着城下靖宁军骂爹骂娘骂祖宗,气得七窍生烟,高锄治的三令五申在污言秽语中一分一毫地减退。
城中有驻兵三万,看看城下方阵不过五块,瞅准了靖王所在的中军,估摸着自己一个冲锋能不能刺穿逆军前阵和左阵的空档,只要能够直捣黄龙,叛军不攻自破。
城下骂阵的也累了,换了一拨接着骂,这拨人明显比上一拨有水平,脏字没多少,只把什么绿帽子杂种怪胎**的屎盆子齐刷刷往赖庆生头上扣。
赖庆生忍无可忍,偷偷下关,点起五千精锐骑兵,正要升闸开锁,忽然北风呜嗷嗷疾了起来,刮得漫天黄沙乱舞,一时间看不清五十步外,风中隐约夹杂着血腥气味,闻之欲呕,木鳖城上下官兵无不诧异。
北边道上渐渐传来连绵的闷雷,将攻守双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黄沙风中,只见一个个忒渠骑兵冲了出来。
赖庆生冷汗刷地冲了下来,没想到靖逆竟然请了鞑子助阵,好在自己尚未出城,不然结结实实中了埋伏。他立即回到城头,密集布置防御,同时飞鸦传书红原城,请高锄治速速发兵救援。
靖王亦是疑惑不已,他回头问夏无名:“是军师请的忒渠骑兵?”
夏无名揉着迷花了的眼睛道:“属下未得王令,不敢擅自引援。”
“那就奇了,诸将谁人知道忒渠人此来何干?”
石立胥和忒渠人打交道最多,一番仔细观瞧后发现有些不对劲,朗声道:“主公请看,忒渠骑兵衣甲不整,神情慌乱,箭壶中所剩无几,更有伤员夹杂其中,马速很快,貌似……”
朱镇幽续道:“貌似吃了败仗!难不成是高锄治把他们逼成这样的,不大可能吧?”
此刻忒渠败骑已成群结队冲过两军阵侧翼,纷乱的马蹄声中夹杂着孩童的哭闹嘶喊,行军完全不顾阵型,只顾着一味地狂奔。里边多数倒是妇孺老人,兵器也不见,金银细软抱了不少,若非跨下骏马给提了身价,真真的像逃难的难民。
这些人理也不理这边剑拔弩张的态势,慌张张向南逃窜。
靖王使个眼色,窦冠奎领数骑狼纛冲上前去,截住三名骑兵,推到靖王马前,石立胥亲自上前翻译。
“你们是哪个部落的?为何如此慌张?向南逃做什么?”
三人倒有两人身上挂着彩,健全那人哆哆嗦嗦道:“你们还敢杵在这里?天都要塌了,快放我走!快放我走!”
靖王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天要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道:“腾格里发怒了,在极北冰川降下妖兵妖将,见人就杀,杀了就吃,我们米拿洛汗已经给他们吃了,没说的,想活命只有往南逃了!”言罢挣脱狼纛束缚,连滚带爬翻上马背。
山海走廊间的忒渠难民掠过去将近五千余人,后边渐渐稀少,风沙却更浓了。
靖王派出去五名斥候,将近一顿饭时间,最后派出的那名斥候狂奔回来,健儿已成了个血人,伏在马背摇摇欲坠,离着大阵尚有百步,用尽余力高呼。
“主公快走!”言罢气闭,栽落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