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的夫人就围着披风睡眼惺忪地抱着一个小孩下了船。
女子容色清丽,小孩更是粉团样的,一见就招人爱。
一眼看去这一家人就羡煞了谭公……
只见那夫人回过神来,偏过头好像在年轻人耳边说着什么。
仔细一看,却是咬着他耳垂,亲昵地左右辗转,语气里满含怨气……
“叫你骗我。”
谭公断定她不知道身边还有旁人,因为她看到自己的时候,一张脸腾地就红了。
年轻人揽过她的腰,轻声凑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红晕又加深了一层。
三人在火边坐了下来。
而那小孩犹自闭眼沉睡。
“老人家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这边打招呼。
谭公乐了:“……快叫小公子起床喝鱼羹吧。”
说着将一个陶碗吹了又吹,递过去。
“鱼钓的还是买的?”认出是鲈鱼,她有些纳罕。
“抓的……”年轻人答。
“用什么抓的?”
“你的弓箭……”
这回轮到谭公眼睛突出来了……女子回使箭不稀罕,女山贼多得是。
稀罕的是这小伙子怎么用弓箭射的鲈鱼?!!
这不是踢他饭碗吗?
若人人都用弓箭射鱼,还要不要打渔的活了?
那夫人似乎也被他的答案噎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那人又答了一句。
二人你来我往,估摸着以为谭公听不见……其实老头子虽人老,但是打渔吃鱼这么多年,比常人耳聪目明——
所以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入了耳。
“将军是多日不上战场了寂寞,拿鱼当靶子练?”
“嗯……”
“那回长安以后……”
“我不是说这个寂寞……”
“那是什么?”
“……”
“…………”
“小然总占着你……”
“………………”
……
谭公忍住笑,再忍住惊吓。
“长安”“将军”无疑昭显这二人身份尊贵,然而这么个大小伙,吃自己儿子的味,怎么着看起来也令人忍俊不禁。
不过一会儿,被自己爹嫉妒的小孩就在夫人的轻拍中睁开眼睛了。
大大的黑色的眼睛,小小的粉粉的唇……也没有小孩的起床气,睁了眼睛就骨碌转着,警醒地看向了谭公。
合着小孩一睁眼就知道防备自己这个陌生人。
老头子的笑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那夫人用勺子舀着鱼羹,轻声道:“张嘴。”
小孩立马乖乖张嘴。
鱼羹入口,好像很是合口味,还舔了舔勺子,眼睛却还盯着他。
孩子爹就在旁边微微笑着看,虽然没得到儿子一个正眼,眼里满满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谭公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自己也有个这么看着的儿子。
眼眶便悄然红了。
……
深夜,月笼寒江,一江的柔水。
轻轻的水声拍着船底板,柔和得像是一场梦。
渔火整夜的烧着。
谭公慢慢地在芦苇丛中开始布网。
依着他几十年的经验,清晨破晓时分鲈鱼最易上钩,这样的鱼最能卖个好价钱。
然而不管怎么好,也好不过那小伙子给自己的钱。
拍了拍胸口的钱袋,谭公想,这里碰到的人总是千奇百怪。
碰到了军爷,蛮横的时候要命。
碰到了白衣的商旅,低价就卖出几条好鱼。
时而有幸碰到些贵人,煮一碗鱼汤惹得他心尖尖上的人乐了,就是一袋的钱。
其实,世间的事都是如此……
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就算人命再贱,留得命在, 人总会有好的事……
这样的希望如若存着,乱世治世也没有什么区别。
……
其实若细想想,乱世路过的人更多,希望的机会也更多啊。
……
谭公在这一夜想起年轻时的很多事情,久久不能眠。
半夜起床,见那年轻人正解开船上的绳索。
他向他招了招手。
年轻人无声地回礼。
将艄竿系好,擦干净甲板上映着月光湿漉漉的水迹,那人转身入了船舱。
船走得极慢。
不一会儿……船轻轻晃荡了一下……
有人喘息,接着便被封住。
船隐隐得摇晃得有些不寻常。
只是那丝微微的颤抖都被水波掩盖住,一波一波盖向了天边。
如花美眷,良辰美景,真好。
谭公这般想着,目送那小舟缓缓朝着下游去了。
月涌大江,星垂平野,一叶扁舟渐渐融入了浩瀚宽大的夜色之中,这一去江水渐平,一夜好梦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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