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萌

    一　　　　来到这个世界上，当我意识到自己是个男人时， 我就开始对女人充满了一种渴望。那天早上， 我穿上那条象征着对男人隐秘处最完全的遮挡的长裤之后，我的心底， 就有如一条幼蛇一样的动物，在心脏的瓣面上，悄悄附着，悄悄游动， 轻轻舔噬着那些瓣面上红色的粘液。就是在这一刻， 时间让我意识到我的来源。同时，我的心里，也有了一种成为他人来源的愿望。

    于是，我穿好衣服，把我的身体带给我的美妙，轻轻一收藏起来。我没能顾上吃一点粗糙的早饭， 踏着山路野草上的露水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去上学。一路上， 阳光和清晨及叫都与我无关。我的心，这时只沉醉在对一个女人的思慕之中。

    我的心，开始像脚下的山路一样，弯曲起来。 我在心底轻轻地唤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同时，带着一种对女性的崇拜， 我在心底发誓：“我会一辈子疼爱我的女人。”

    从此， 我的脚步，不再是一个十岁少年的。它们走得非常坚实有力。 我感到这种力，足够让我托起我心中的那个女人——美妙的女人。

    这也是我后来对人说“我从小就怕老婆”的原因。

    这一年，我真的才十岁。

    二

    班上已经笑开了派对。

    我被派上一位华侨的女儿。那老华侨又黑又矮， 可是他的女儿却又高又大。她是我们班上有名的金嗓子。 我是男生中的歌王。遗憾的是那时还没有这些称谓。 我和她只有在考试唱歌时，为了那些五音不全的同学能通过， 我们往往一次又一次给他们领唱。只有在这个时候， 我和她才是白雪和白马。可是，我心中的女人不是她。我不喜欢牛高马大的女人。 后来的若干年，在我审美的天堂里，拚命追逐小女人的渊源， 大概那个时候就了有了这些模糊的根须。

    派了她，我很沮丧。我心中的美女是另外一位，她在班上最出众。我用不和我的配对说话，作为对这种计划模式的对抗。没料想到， 班上的其他“十七对”也效仿我们。于是，我们班上出现了十八对沉默寡言人。 直到又一次音考来临。代我们音乐的是一位女校长。 点了她为女生示范之后，点我领唱男生时，班上轰堂大笑。轰堂大笑在那时，是经常的事。

    我红着脸不开口唱歌。女校长问原因，班上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女校长的儿子也在我们班。女校长只好拿儿子作牺牲品。 情由就一清二楚。

    女校长对我说：“你再不唱就是对她有意思！”

    我觉得， 这个时候，才是我向心中那位美女表达心意的时刻。于是，我开始唱了起来：“苦根上结出一对苦瓜， 苦海里泡大一对苦娃，胸贴胸背靠背，一起长大”

    我的男高音，唱得很动情， 唱得那边那位金嗓子，眼睛上都结了一层霜。可是，我想着的那个女人，却显得那么无动于衷。

    下课后，我陷入了更深的攻击里。 同学们都说，是那位金嗓子付给我了一份灵气，一份感动。

    三

    可我，仍然想着我心中的那个女人。

    上苍安排，终于让我隔着一条巷子与她同座。 于是，我的身体有一半就着了火。 我真正不用魔幻那套，就能听到那火裹着我的血液“噼哩叭啦”燃烧的声音。我不敢有丝毫地转过脸，去看她一眼的勇气。从这一天开始，我感到我最隐秘处，有一只球在鼓动着， 然后开始隐隐地胀疼。我用两腿把它夹紧，用书包盖子把手遮住， 用手指去轻轻挤压，疼痛才渐渐隐去。我觉得， 这是上天，对我的邪恶进行的一种惩罚。

    顺着班上派对的风气， 我试探着，与我想着的女人讨论起爱情。我们的讨论方式，实在太简单。

    我想着的那个女人，直言不讳地告诉我， 她将来想嫁给班上的一位同学，而且，她让我猜猜他是谁。 而且她说我猜对与猜错，她都不会告诉我答案。她只对我说出她不喜欢的人：不。可是， 我仍然天真地猜起她的心上人。

    我先从班上最好的男人猜起：

    “纪纪！”

    因为他是女校长的儿子， 而且学习始终名列前茅。即使长得很奶油，少年倒也没有多少骨肉的标准。

    我想着的女人说：“不是！”她的干脆果敢，让我心里感到很舒服。 我不希望，我所想着的女人表示她喜欢校长的儿子。我更不喜欢，我最强的情敌是他。 因为，我在那个年龄确实就有篾视权贵之心。

    “万万！”

    这是个与我想着的女人在处境和年龄上很相近的男人。他浑身是帮助家里劳动后的肌肉。即使个子不高， 可发达的四肢加上学习优良，让我以为他就是真正的杀手。

    “不！”

    我想着的女人真干脆。我很兴奋。 如果我想着的女人，能对我报出的班上所有男人都说不的话， 那么，结论就非常清楚了。我真希望这样。可我觉得这样简直是梦想。

    后面我一口气问了上十个男人的名字。 我想着的女人都说了不。可是至少还有半打男人没被问完，上课铃声就响了。

    我很失望。现在想来， 应该从一开始，我就拥有着我所想着的女人的结论。可是，因为那时，我是一堆木头中的一根。 而我想着的女人，以及那时的我，都不会想到我——那把嫩小的斧子， 会永远像游荡的风筝一样，飘忽不定。

    四

    金嗓子这时已经成了我们的班长。

    金嗓子也就常常以班长的身份，管理我的内部事务。她似乎觉得，这是她的工作和责任。 加上我父亲从山里调出来，和她那位华侨之父同在一所中学教书。 而且，因为父母的缘故，她和我成了一墙之隔的邻居。

    因此，她时常在班上安排完了公干之后， 就安排一些我的事情。我对她这一点，简直到了恼羞成怒的地步。 比如我为了在我想着的女人面前展示一下雄性，和其他男人实打实地干上一架。 她就会前来制止我，以她高大的身体，把我护进她的湾港，然后说：

    “你爸爸可是老师， 你可要带头学好。”

    于是，我只好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再看一眼远处我想着的女人。 每每这时，我想着的女人总是趴在课桌上做作业。 她回家了还得打猪草，带弟弟。我恨不得帮她去做这些， 让我想着的女人过得很轻松，很幸福。

    上课铃响了，金嗓子又上到讲台前，例行她的公务。

    她例行完公务之后， 然后对我说：“你可以不上这节课了，你爸爸和一名医生正在等你，你快回去，好给你治病。”

    她说着这话时，我那儿果真又疼了起来。它们像一泡海水， 又苦又咸地把我全身包住。 我的脸上，不一会儿就开始冒豆子大的汗珠子。可是我不敢动。因为我发觉我所想着的女人， 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然后，她一下子扑到我的课桌上，用手抚着的头， 轻轻地说：“你疼得厉害！你究竟是什么病？”

    我看着我想着的女人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透明，亮洁无比，可是，我始终看不透那双黑眸子里，牵动着一颗怎样的心。 但是，它让我感到一种母爱，还有一种心疼，即使我的肉体，正像鞭子一样抽着我的神经。

    我想， 对我想着的女人，我一定要实话实说。

    “我只告诉你——我得的是帅气，不能结婚的那种。”

    “鬼话！我弟弟也有这病，不要紧的，我送你回去。”

    我想着的女人说要送我回家， 我的疼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我便站直身体，一步一步地往外拖。

    我想着的女人，真的就像一个女人一样， 从后面拥住了我的身体，缓缓往前走。

    这时，金嗓子站在远处干干地望着我们。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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