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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絮随我纸上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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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给你听。我一直是把给你的信当成日记来写的,日记要忠实于自己,我就如实记述车上看见的风景了。后来天亮了,窗外逐渐清晰起来了,我看见的都是故乡的土地,山东境内的房子都是一种风格的。回家了,心不再飘荡,安安静静降落在了这片土地上。

    八点半到达兖州,在火车站吃了一顿非常寡味的早餐,然后搭上回乡的汽车。在汽车站买回临沂的车票要36元,我们找了辆个体车,硬是把价格砍到了25元。车行曲阜、泗水、平邑、费县,下午一点到达临沂。在汽车上的时候,我在窗边坐着看一路的风景。天阴沉着,田野里是一派萧索。我记得上火车前在宿舍的最后一个小时里又看了一遍电影天下无贼,最后刘若英唱歌的时候又被着实煽情了一把,猝不及防。那歌词是: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风吹着白云飘/你到那里去了/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知道不知道。我现在正听着,我喜欢这首歌就像喜欢恋之风景一样,它们都是悲情的儿歌。恋之风景部分歌词:如果思念能随时间累积/创造另一个天地/风景一定好美丽/我的回忆在哪里/让你代我去忘记/直到我忘了爱上过你/我才拿出来温习/你的回忆在哪里/让我为你好好收集/那已经成为我唯一活下去的动力。知道不知道如果要我拍mtv,我会拍一片田野风光,然后放一片踽踽独行的背影在远处的树林旁边,镜头缓慢移动,最好原上有薄薄的一层初雪,背景里是那片熟悉极了的村庄。想到在这样一片雪景上音乐随忧伤的情调缓缓流淌,如果我是观众和听众,画面上又是记忆中的风景,而我又身在他乡,我想我只好泪流满面了。在车上目光掠过田野,想起这支歌,我的伤感已经开始蔓延。

    在这趟车上有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一个小孩子。她让我忽然记起了去年返乡时遇见的一个漂亮妈妈。我记得当时她站着,让孩子坐在座位上玩耍。卖票的小伙子在斟酌该怎么称呼她,最后他喊:嗳,那个妇女,你在哪里下车呀?小伙子非常搞笑,在我们的方言里妇女这个词其实属于书面语,而且还莫名其妙带一点政治色彩,用在口语中当然非常不协调了。同样的啊,在我们方言里对年轻未婚的姑娘的称呼也非常有意思,你猜叫什么?叫识字班。我有次偶然读故乡人赵德发的书,才知道了这个称呼的由来。那是战争年代山东被开辟为解放区时,村里开办识字班,参加识字班的都是年轻的姑娘,慢慢的识字班就成了姑娘们的代指。如果你随我到我的家乡去,走在乡间的路上遇见几个戴着花头巾的妇女,她们就叫你识字班,然后看见了你的灵秀聪明,会向你介绍她们找不着媳妇的小儿子。呵呵。开玩笑的。话说卖票的小伙子把那个年轻的妈妈叫妇女,违背了我们的语言习惯,其实在我们的方言里对妇女比较正式的称谓是娘们。注意:这不是贬义的,是很单纯的一种叫法。譬如我爸爸对外人提起我妈妈,就会这样说:娘们在肉联厂干着临时工,先干着再说,明年寻思着让她到俺学校里去做饭。在这里娘们的用法相当于拙荆或贱内。当然这些年在城里这些叫法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譬如我们以前把吸烟叫吃烟,现在都改成抽烟了。都与时俱进了。

    越扯越远。话说那个年轻的妈妈给我印象深刻还不是因为那个卖票的小伙子的叫法,而是因为我看见了一些隐秘的东西。我当时坐在最后一排打瞌睡,她站在右首倒数第二排旁边,她的孩子正在座位上呀呀叫着。我能看见她的侧面,而她的旁边就是车窗,窗外是早晨的阳光和夏日的绿色。所以从我的角度看出去,她像是一个披满晨光的女神。她穿着一件无袖的衫子。我好几次看她,她都拿着一本故事书在看。她喜欢左手拿着书右手梳理自己的长头发。于是在我第三次窥看她的时候发现了,我看见她的腋下,阳光经过那里,给那里的一丛毛发镀了一层茸茸的金黄色。我惊奇并且激动,我觉得女人这里应该光滑如玉的,她太不经心了,这样就有性的意味了,它破坏了什么。一时怔忡不已。现在忽然想讲给你听,可能显得有点居心不良了,不过那时我确实想到了这个年轻的妈妈,是我真实的回忆。那是我印象非常深刻的一个女人,阳光曾经洒满她全身,连那隐秘的地带都散发了光辉。而我这次回家,路上一直没有太阳,我们蜷缩着像几只垂死的野兽。

    后来到了临沂,我们又转汽车回莒县,花去15元。那条路我是非常熟悉的,还路过我老家的村头,路过从我老家毛家屯到刘官庄镇上再到莒县城的那一条20里左右的公路。从毛家屯到刘官庄那段10里的路,我从小学三年级到初中二年级,每星期来回走两遍,然后从初二到高三,我们几乎每半个月就要来回走一遍。小时候我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车座上,一路看这些风景。这里田野的轮廓、水渠、树木、麦地、路基包括各种气味、声音等等都参与了我对这个世界的印象的构建。这些印象包括对外面世界的、对人生起伏的、对各种事件各类人物,包括对女人的。很多时候有些女人和女孩子会让我觉得她们像是故乡道路上的一片丛林、一道水渠和一种气味,更有一些人的面貌会让我联想起那条常年刷在水渠壁上的广告。所以这条路是我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是我的一条非常重要的命脉。

    话说我们马上就要走在这条路上了,结果在夏庄汽车被交警扣住了,一扣近一个小时。原因是,规定长途汽车上只能坐23个乘客,售票的就一脸无辜地说没错啊,我们加上一个卖票的、一个司机一共25个啊。交警脸横起来,你说什么?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马上把车扣了。炉子发烧,从上车就脸憋得通红,只等快到城里看医生。后来实在等得受不了了,中国警察的办事效率就是这么低吗,这点小屁事都得翻来覆去地折腾个把小时,我们就想下车然后打个出租去城里。这时候司机们过来了,阴着脸低声骂了句妈啦个x,坐上驾驶座噗一声开出去了。5分钟后汽车就上了那段曾经参与了我的生命印象构建的道路,我看那些熟悉的如同自己的手掌的风景在车窗外快速地掠过,感慨丛生。

    到了县城,炉子的额头已经烫得像一块炭。我和炉子都是病人,不过我不用吃药,炉子却濒临烧爆。后来我陪炉子打了个蹦蹦去二中对过的小诊所看病,我们三人组中唯一的健康人小蒋说我实在太累了就先回家了啊,跳上回家的公交走了。我纳闷小蒋怎么忽然这么不仗义了,他和炉子可是一个镇上的,据说彼此连打电话都不必,喊一嗓子就行了。我陪炉子去诊所,把剩下的钱借给了他,再打个蹦蹦回来,送炉子上车,然后打电话给家里的弟弟。十分钟后,弟弟骑着自行车出现了,我于是跨上了此行的第四趟班车。

    我们坐了一趟15小时的火车,4小时和2小时的汽车,然后我坐5分钟的自行车,炉子和小蒋再坐2小时的汽车,下午6点左右,大家都到家了。此行我带了一个包,小蒋带了一个小箱子和一个小包,炉子带了一个重量级的箱子和一个大包,然后大家又都分别带点吃的什么的装一个大塑料袋里,一共六件行李。我和炉子是病人。所以前边说是两个病人、四趟车和六个包裹箱子。

    终于把这段行程写完了。跟又亲身走了一遍差不多累。

    翻翻日历,今天是18号了吧。上午睡到11点多。下午在读张居正,这是本耐读的书。晚上吃饭的时妈妈忽然讲起了我小时候的事。

    1。19凌晨1点16整理自给田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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