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

    太阳总是从东方升起。

    阳光越过山岗，淌过河，脉脉温情地晒在古老的街巷。这是乌江岸边的百年老巷，长约3公里，主道由青石板铺陈，宽约3米，街边两侧基本是穿逗木结构的老屋，也有一些房子用砖换下曾经的木板，下砖上木组成房屋的结构。

    靠江的一侧，地势坑洼不平，为节省材料，房屋下部用粗壮的木头支撑，上面铺上木板，从外形看，就是房子呆在半崖，象人伸出支脚，故人们称之为吊脚楼。巷子悠长，从东向西连接着十多条小巷，小巷更深，四合院居多，许多大门古朴厚实，只是，他们不再成为院子，住进了太多的人家，院子就成为开放形的，方便了玩耍的孩子。

    从巷道下河，不过几十米距离，而这几十米的距离基本是由斜坡组成，连接江水和小巷，也是夏季涨水时的缓冲，冬季时的码头。记得，好几个年份，江水猛涨，淹没巷子，人们可以挽起裤脚在青石板上的水路行走，感觉挺是快活。当然，那些被淹的人早作了准备，也不见愁容，家里的棉被之类大件早就搬上后街的巷子，搭个窝棚只等水退搬回。

    涨水，我们喜欢看热闹，也喜欢呆在江边戏水，望着宽阔的江水瞭望上游冲下的财物。江中一般漂泊着木头、葫芦，偶尔也有扎着竹排、木筏的筏子顺江而下。这时，大多的轮渡封航，客船也收工泊在江岸。

    退水后，江岸裸露着黄泥，随着秋冬的到来，江岸斜坡成了过往船舶堆放焦炭、木材、金属等货物的天然仓库，也不用担心有人偷，最多请个人搭个棚照看，而大多时候，照看的人都没有，反正站在船头都能一眼望到岸上的货。当货物运走后，总会在原地遗留些零碎的货品，最多的是焦炭，这时，许多孩子会提个小筐在空旷的岸边仓库捡拾遗落的零碎焦炭，拿回家是生煤球火的上等好材。

    每天阳光直射的中午或者斜照的傍晚，小巷户户冒出滚滚的黑烟，煤炭炉、煤炭灶升火煮饭，巷子里充满了刺鼻呛眼的煤烟味，让人不住的咳嗽。当烟雾散尽，甄子饭散发着稻米的清香，袅袅在悠静的小巷。

    闻到饭的清香，玩耍的孩子就知道回家吃饭了。

    那时，小巷有家卖馒头的店铺，宽大的店堂常常坐满食客，每天下午5时，一笼笼喷着热雾、散发清香的馒头出笼，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捧在手上又烫又软，舍不得一口吃下，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但常常在极短的时间吃光手上的馒头，而眼睛还盯着蒸格，看着热气腾腾的蒸笼，可包里再难拿出5分钱来。

    到了夜晚，就是茶馆的天下，三国演义、杨家将、封神榜等在盖碗茶中氤氲出笼，1分钱1碗茶就可以坐在桌边听上一晚，没钱的孩子只能站在空隙的旮旯，看着课桌后的评书人垂沫横飞，也没听懂讲的什么，至多知道杨家将是保家卫国的好人。

    多年过去了，小巷不复存在，高耸如云的大楼拨天而去，代替了曾经深远厚重的古巷，老屋孤零零地站在大楼的阴影下，已经寻不到儿时的影子。当城市吹响兴建文化特色街道，打造宜居生活环境，争抢悠久历史古镇，人工复制人文街区的时候，古老的街巷已被历史埋没在黄土地下。

    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

    2009年3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