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姆朗也曾经是里陆文化的分支么。”康德反到是觉得事情一下子好办了许多,这样的族落在西漠也有不少,相比完全不懂西漠语言的土著族居,能够做到彼此之间有一方可以全面无碍交流,这已经算非常的好了。
虽然这一方不是自己,会有一些的局碍。
维尔希的神色有些异样。
良久,她似乎叹了一口气,轻声的说道,“姆朗文化是一个完全独立于里陆大地文化的存在,它从来都不是里陆文化的分支,更不曾属于任何文化的范畴。”
她望着苍郁清湛的河流,目光有些深远,“姆朗,是一个曾经被里陆同化过的族群。”
索为摸摸鼻子,“原来是这样啊。”
看来是一次比较失败的同化,让这个族群继续在塔克西米修的白板荒源之地如同野人一般的生活着。
西漠也有如同这样的族群,那是一群非常冥顽不灵,粗鲁、暴力而无知的族落,一个让王室觉得非常头疼的存在。
无法向他们表达自己的善意。
无法向他们表达自己的意愿。
无法向他们表达自己的言辞。
在索为印象中,最深的就是阿其布达人,落后,却又不知落后,顽守着自我封闭,为了一顿饭和一块西币欣喜的甘愿成为别人的凶器,屠杀着无辜的平民甚至是自己的亲友同伴。
愚蠢、无知、可怜而顽固。
毫无信任,毫无情义,毫无忠诚。
这真的是让人觉得非常恐怖而又非常同情的一个存在。
维尔希神色有些沉默,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那就由卢修先生先带我和康德先生以及这位小战士卡西拉过去,成功登岸的话,再由康德先生将船划过来接你们过去,我们则在对岸等你们。”
索为点点头,“好的,那就这样确定吧。”
……
一叶沉旧的小船缓缓地驰进入了莫桑大峡谷。
两岸是高耸入云的青峦指峰,日时偏移,湖面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一眼望去,只看得见碧茫茫的一片山色。
望着那一叶越来越远的小船。
索为半蹲在石块上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老伙计,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嗯?”普尼西那背着重剑一脸疑惑的望着他,“什么事?”
索为半撑着脸颊,神色有些哀怨,“老伙计,你觉得卢修和我谁更像沙-林那的团长?”
普尼西那像是有些被噎住了,“呃……”
一旁的乌莫背着大大的背包神色有些腼腆,却还是努力的争辩着,“您是一位优秀的团长,卢修哥哥对西漠的忠诚您应该会比我们都清楚,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在其中的。”
索为微微一敛神色。
他犹自笑了起来,神色有些古怪的说道,“我自然是相信他的,虽然他总是这么的让人讨厌。不过……”
望着那渐渐被水上的雾气笼罩的影子。
索为没有说话。
莫桑大峡谷的水面是清澈的,那是世人所无法想像的澄净与晶莹剔透,仿佛从来没有经受过一丝污染一般的圣洁。
从峡谷里吹进来的风带着三分凉薄的水气,有些沁心的凉意。
康德自然而然的接过船桨掌舵划驶,他一向非常热爱这些机巧行运类的用具,虽然做为很少搭行船舶的西漠人,但是他掌舵起来却是非常的得心应手。
卢修沉默的抱着自己的那柄银色的长剑坐在了船尾不发一语,卡西拉背着大大的背包乖乖的坐在了他的旁边。
透着那一层薄薄的水雾,维尔希抬头望着这个陌生的峡谷。
“这真的是天然伏击的场所。”
康德划着小船望着两旁的起伏不定浑然天成的高山叠石,不由得感慨的说着,“这样险峻的水峡,我想任何人在这里被突然的袭击恐怕都会应付不及。”
维尔希点点头,“是的,当初天族就是因为这一个原因而放流了姆朗人,因为他们无法通过莫桑峡谷,据说那一日沉没在这片水域的天族不计其数,算得上天族历时以来最惨痛的一次伤亡。”
康德很是担心的皱着眉头,“那么如果今天我们在这里也遇到了这些野蛮的荒族……”
维尔希低吟了片刻,说道,“……只是数人勉力还能对付。那一战天族虽然伤亡惨重,但是姆朗人所受到的几乎可以说是灭族的重创。”
“为什么要打呢?”
一直乖乖坐着的卡西拉皱着鼻子忍不住插嘴问道,“伤亡这么惨重,死了这么多的人,得到了什么呢?这个森林里有这么大,大家一起住在这里好好相处不可以吗?”
“……”
维尔希微微一怔,随后笑了起来。
康德也好笑的望着他,如果不是双手掌着船舵,他真想用手揉揉这个小家伙的头。
卡西拉苦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是不是很好笑?哦,抱歉,我只是……”
“您说的很对,小战士先生。”
维尔希温柔的笑着,她轻声说道,“这样一个美丽的森林,富饶,充满了生机,它的每一个早晨与夜晚属于着森林里所有可爱的住客们,大家一起住在这个温暖的家园里相亲相爱,过着幸福美好的日子。没有销烟,没有血腥,没有杀戮,没有罪恶……”
“是啊!”
卡西拉叫了起来,“明明这样多好啊!”
“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呢!”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是温柔而明媚的,但是维尔希却沉默了下去,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的面前。
阿诺法默然的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
在血契结缔后的漫长岁月里,这个年轻的女魔法师在一点点的变化着,这种不定的变幻与对万事的疏离,让他直到如今也依旧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陌生的,难以捉摸的。
在那些已经淡漠流逝的岁月中。
他还记得,在很久前的某一天,维尔希也曾经问过这样的问题。
“卡西拉。”卢修突然开口。
“卢修先生!”听到副团长叫了自己的名字,卡西拉一时之间有些无措的僵硬着坐着,只是反射性的应了一声。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梦想。”
卡西拉愣了愣,瞬时反应过来卢修说的是自己刚才用言语描绘的蓝图景致,他咋了咋舌,“是……是……”
卢修接着说道,“家园是需要你自己用手去守护着它,如果这样美丽的地方是你所渴望的完园,那么你一定不要忘记去守护着它。”
“是!”
“而如果,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地方。”
卢修侧过头望着那个小小的战士,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平静而深远。
他说道,“那么你用就你自己的这一双手去开创你所渴望的这样的一片美丽的家园。”
维尔希怔怔地望着坐在船尾上那个怀抱着银色长剑的男人,他似乎只是在认真的引导着这个天真而单纯的孩子,又似乎是言别有他意的对着自己,对着另一个人说着。
维尔希一直能感觉到卢修对她有很深的置疑。
这个男人有着不同于索为的强大,因为他是那样的沉着而冷静。他看上去很不好相处,即使在沙-林那这个佣兵团里,这几天的相处中,维尔希也能看得出来,大家或许很尊敬这个男人,但是除了索为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人敢与他太过的亲近。
他是沉默的。
却如同一块强大的后盾,默然地保护着眼前的每一个同伴,审察着周围任何有可能存大的危险,平定着局势下动荡不堪的混乱。
他不多言,有着很低的存在感,但是却仿佛在这个团队里,只要有这个人在,哪怕在大的危险也能安然的迎刃而解。
维尔希想,或许任何人都会毫不置疑的将后背交付给他,全然信任。
“嗯!我知道了!”卡西拉笑得很开心。
平静的河流缓缓地流动着,船桨轻轻地搅拨着一涛又一涛的水花,惊动了水底小憩的鱼儿。
掩伏在两处高峰的姆朗人正搭着满弦的弓注视着那艘小船。
藏在耳朵里极细的魔法风信石突然有了轻微的声音响动,水峡分峰上的两个人顿时做了相同的动作,抬起了一直搭着羽箭的手抚上了藏着风信石耳朵的耳垂,那里有一个像耳钉一样的收信针。
(姆朗语):“停止攻击。”
(姆朗语):“萨布罗斯坦带左近支部往莫桑峡谷登岸口处理最先到达的第一波异乌。”
(姆朗语):“攻击第二波船上的异乌。”
水峡分峰上的两个姆朗人用手按上了耳垂后边的收信针扣,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缓缓地收起了满弦的硬弓。
维尔希抬头望着水峡上的两处分峰,那双明媚的琥珀色眸子忽明忽暗。
“他们没有进攻。”阿诺法说道。
“很多人都以为塔克西米修里的土著居姆朗人是落后而愚昧的野蛮人,但是真的不然,他们其实非常的聪明。”
维尔希暗语,“这份智慧甚至已经远超过了任何人对他们的预估,这也是哪怕那样善战精修的天族战士也无法彻底的拿下塔克西米修森林的原因。”
阿诺法有些不解。
维尔希神色平静,“他们没有攻击是想要彻底歼灭我们所有的人,如果他们对第一波进入的人发动了攻击,即使成功也只是杀死我们这几个人。放弃第一波攻击,等我们到达登岸口,等康德将船划过去接索为他们,等第二波人到达水峰之界中,这才是最好的进攻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