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维尔希克里斯琴。
话落,沉重的古堡大门缓缓地打开。一眼望去,里面的黑暗犹如地狱一般,深浓的仿佛能将人吞噬。
有阴风直灌入襟。
维尔希的视线从深黑的大门内移开,她面色有些沉重的回望着这堆彻城堡的骷髅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微染寒色。
她再度望向了这扇敞大的华丽而古老的大门,没有犹豫的径直走了进去。
在她进入的那一刹那,古堡的门随即缓缓地关上。
隔绝了城堡外一世灰败的风雨尘埃。
锦绣重工的皇家金纹飞花地毯自主门一直延伸到了整个行廊,云纹圆顶白柱内檐,主庭之中有一揽半月形的花拱,由于主人没有照料的原因,整个花拱变得非常的晦暗而枯败,拱背之间有一个金色的蝙蝠镶嵌在壁上,有水柱流出。
主庭的两旁是直入主厅的行廊,行廊两旁上倒垂的绿珠早已枯瘦不已,只有廊庭壁上点燃的紫色魔法灯依旧冰凉散发着没有温度的光芒。
维尔希停住了脚步。
她站在主庭前望着中心喷水池的花拱边恭敬等候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严谨的绅士服,黑色的皮鞋被擦的一尘不杂。
像是恭候多时一般,他丝毫没有讶异维尔希的到达,见她停下了脚步,便伸手屈礼,恭敬的说道,“夜安,尊敬的维尔希克里斯琴女士。”
维尔希望着他,又望了一眼主庭后的正厅殿室。
那个男人见她没有应声,继续恭敬的说道,“知道您突然来到布卢曼小城,主人已经备好了晚宴在里殿恭候阁下多时了。”
维尔希缓缓地走近,“我知道。”
男人见她走了过来,便拿起了一边的魔法灯一边伸手示意,一边走在前面给对方带路,“请您跟我来,这边。”
维尔希神色平静没有迟疑的跟在他的身后走着。
冰萤冷色的魔光灯星点的照耀在这片阴寒的城堡一隅。
整个城堡,是没有一丝生机的死气沉沉,充满灰败与死亡的气息。也莫怪于布卢曼的居民会将这座久远的华丽城堡称之为‘鬼屋’。
走在前面的男人支手掌着魔光灯带路,他说道,“对于您的到来,我们都觉得惊讶而又无比高兴,您没事,这真的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维尔希微微一笑,“承您之福。”
男人的神色很是真挚,他回头望着维尔希,抿了抿嘴,轻声说道,“爱德华子爵如果还在世,对于您的到来,我想,他真的会无比的兴奋。”
维尔希沉默了片刻,“爱德华……去世了?”
男人神色有些悲伤,“是的,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维尔希微微动了动嘴唇,无声的微张了张,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僵硬的说道,“是因为……”
男人神色沉默而染满了愤怒,黑色的眼袋是有些充血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哽着脖子,嘶声说道:“是的!如您所想的一样。”
维尔希没有在说话。
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拢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成拳。
男人说道,“很高兴您的到来,主人希望可以商借您的能力……”
“我知道。”
维尔希说着,停下了脚步,她抬头望着那高矗圆堡宫殿的华雕大门,沉默了片刻,再次重复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所以,我过来了。”
话刚落,里殿沉重的大门缓缓地自动拉开。
男人将维尔希带了进来。
他向殿内恭敬的屈身行礼,转而向她示意,便掌着手中的紫色魔法灯离开了里室,顺手带上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一片漆黑。
有音乐声渐渐的传来。
那是轻脆悦耳的却带着些许沉重与浓浓思念的乐声,敲击下的重低声浑厚的像波涛一般扣击着心口,快速而又连续的中音犹如精灵在森林中飞舞一般。
维尔希寻着白琴的乐声走了过去,在浮空的旋转魔法梯阶的转角暗隅处见到了一抹明晦昏黄的光色。
幽晃的烛光在乐声中跳动。
烛台下是一架用料雕工与制作音色皆是上乘的白琴。
有一个男人正在弹琴。
在这一片漆黑的空荡荡的大殿中,在这阴寒的雨夜,在这座浮空的旋转式上升楼梯的旁边,在烛光之下。
主殿四面墙壁悬挂着几张巨大的油画画像,只是灯光有些暗而看不大清楚。
突然“咣——”的一声。
弹琴的人十指蓦地全部按了下去,巨大而沉重的噪音下琴声戛然而止。
维尔希站在他的身后,待音乐彻底停止下来,她开口说道:“城主大人。”
“哈。”
弗拉洛笑了一声,他望着眼前的白琴,背对着她自顾着说道,“看到我在这里,您似乎一点儿也不奇怪呢,尊敬的克里斯琴女士。”
维尔希说道,“您既然不惜找来了拉姆约瑟里,为了掩饰欧内特的罪行。那么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呢?”
弗拉洛望着手下的白琴,低喃的说道:“您,知道刚才我弹的是什么曲子吗?”
维尔希没有回答。
“这……是我的小妹希蒂丝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弗拉洛却并没有多作停留,自顾的说道,“是她和我那不中用的妹夫一起谱的曲,只可惜曲只记了一半……”
弗拉洛仰头望着空荡荡的城堡,“后来小妹走了,剩下的一半就由我那不中用的妹未独自一个人写了下去。”
维尔希依旧没有说话。
弗拉洛回过神来,低头满是自嘲的笑了一声,说道,“抱歉,尊敬的克里斯琴女士,因为妹夫的原因,整个房间不宜点太多的灯,他有些害怕火。”
看似凌乱的几句莫名的话语,却在一瞬间交待清楚了所有的原因以及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维尔希一时之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有沉默下去。
弗拉洛合上了琴盖,背对着她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女士,您曾在幼时得过欧内特子爵的帮助。”
接连的几句话,却将一切钉死的让人再难言一句。
维尔希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所以,城主,您的选择是继续纵容他,包庇他,无论他犯下了多大的错误,造下了多少的残杀,背负了多重的罪孽。”
“无论有多少人会杀他,想杀他。”
扣着钢琴盖的手指骨一僵。
弗拉洛神色陡然转冷,但却依旧坚硬地吐字说,“是的,我不喜欢那个不中用的异物废人,但是——他终归是希蒂丝最爱的人。当年,我力量浅薄没能救得了希蒂丝,如今,我如果连她最爱的人也保护不住,我就真的再也没脸去当她的大哥!”
“弗拉洛!”
维尔希沉声斥喝道,“你只记得你是希蒂丝的大哥,但是你忘记了你还是布卢曼城的城主了吗!”
弗拉洛骤然浑身一震,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
但只是一瞬便平缓了下来,他神色冷漠,“那又怎样?”
弗拉洛缓缓地站起了身,转身,那是久经风霜的坚毅的脸容,鹰钩鼻,深陷的茶晶色双眼,神容俊冷望着她,“我是布卢曼城的城主那又怎样?布卢曼的城主就应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个又一个的亲人惨死?布卢曼的城主就一定要放弃自己最后的亲人去成全那些不相干的贱民?布卢曼的城主就注定要为之牺牲所有?!我们赫希斯坦一族为了整个布卢曼牺牲的已经够多了!够多了!”
维尔希望着眼前沧桑而孤傲的男人。
弗拉洛冷笑的看着她,深邃的眼睛仿佛一眼洞穿一般,“您是不是想说,承权冠礼,牺牲是应该的,自然而然的,是在所难免?”
弗拉洛说道,“血猎尸侵城死战,我们赫希斯坦一族死守护城,近经惨灭,你们有谁来伸过手帮助过布卢曼城?不!没有!你们魔法师只会各自忙着你们自己暗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把别人的生死存亡当成的不过只是报纸上的一篇茶饭闲谈!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与立场指责我身为布卢曼城城主所做的事情?!”
“欧内特是我仅剩下的最后一位亲人,即使他是一个废物一个魔鬼,我也要护着他!”
烛火微跳。
浮空旋转楼梯旁,在那古老的曾充满美好回忆的白琴边,弗拉洛丝毫不做退让,为了他仅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
——那个他曾经无比厌恶憎恨的异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