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嗯字把华图吓的越发的冷汗冒心,华图当然不知道殷玄曾经对他自己发过什么誓言,听了殷玄这样说,华图直接把头垂了下去,一时间越发的惶恐和不安。
他伏低着头,说道:“臣失言了,还请皇上勿怪,臣再也不提这个人了。”
殷玄轻叹一声,双手撑着龙椅站起身,绕过龙桌走过来,将他从地上拉起,他看着他,说道:“朕不会怪你,你不知这里面的事情,听人说聂北可用,来向朕请旨,也只是为了案子着想,你没有私心,却不能代表别人没有歹意。”
歹意二字又让华图的心抖了抖。
华图心想,这两个字是在说功勇钦呢,还是在说华北娇呢?
跟华图提过聂北的人,除了功勇钦就是华北娇。
但华北娇提起过聂北这件事,只有华图知道,殷玄应该是不知道的。
那么,皇上此语,指的应该是功勇钦吧。
华图惴惴不安,不明白殷玄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到底是何意。
华图低声道:“是,臣谨记皇上的叮嘱。”
殷玄道:“还有别的事吗?”
华图嘴唇动了动,摇摇头,说:“没有。”
殷玄看着他,说道:“你若是觉得此案不好破,或是破不了,可以直接跟朕说,朕不介意再下一道圣旨,了结了此案。”
华图立马道:“不用,今日皇上才重新把此案翻出来,哪有一天没过去又重新结案的,到时候害的皇上被大臣们指责就不好了。”
殷玄道:“朕不惧这些。”
华图道:“可臣不能这么难为皇上。”
殷玄轻轻扯了扯唇角,心想,你大概是真的在为朕考虑,可有些人不是,就算华图不说,殷玄也十分清楚,昨日聂青婉回华府,必然就是冲着给华图说皇后一案去的,聂北此人,聂青婉也定然对华图讲过,她想通过各种手段调聂北出来,他就偏不让她如意。
殷玄轻轻拍了拍华图的肩膀,说道:“你能念着朕,朕是很高兴的,那这案子你就着手办一办吧,实在办不下去了,再来向朕请旨。”
华图应声:“是。”
殷玄道:“去吧。”
华图行礼告退。
等华图离开之后,殷玄负手站在那里,看着被重新关上来的御书房大门,久久的没有动,稍顷,他甩了甩龙袖,松开手,重新往龙桌后面走,等坐到龙椅里了,随海立马把洗好的狼毫又递给他。
殷玄接过,翻开一个折本,又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出声问:“随海,你说朕应不应该让聂北来处理此案?”
随海吓一跳,立刻抬起了头,目骇地看向殷玄。
可殷玄没看他,依旧保持着低头看奏折的那个动作,仿佛刚那一个问话是幻听似的。
可随海知道,那不是幻听。
随海心惊胆颤,想着皇上怎么突然问这样的一句话来。
是想听肯定的答案,还是想听否定的答案?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呀,如果一不小心答错了,皇上会不会像上回杀那个宫女一样一袖风下来就将他咔嚓了?
随海心头渗了渗,低声说:“奴才不懂这些政事,但奴才觉得,既是已经走了的人,就没必要再让他回来,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殷玄呢喃:“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他忽然笑道:“是呀,人得往前看。”
殷玄忽然又搁下狼毫,站起身,说道:“回龙阳宫。”
随海一愣,还没想明白皇上怎么突然要折到龙阳宫去,见殷玄走了,他立马抬步,跟上。
殷玄今早上没有陪聂青婉吃早膳,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昨晚偷偷地干了那样的坏事,他有点儿不敢见她。
这会儿却又份外的想见她了。
可等他回了龙阳宫,却又被李东楼告知,说婉贵妃去了星宸宫。
殷玄挑眉,笑道:“婉婉似乎极喜欢宸妃。”
李东楼翻了个大白眼,心想,这个婉贵妃就是个事儿精,也是个麻烦精,进宫就不断的惹事儿找事儿,但她想作死就自己作死,能得宠就自己享受,干嘛非要去惹我姐姐,我姐姐那么善良温柔的人,能让她这个狠辣的女人染指吗?
李东楼哼了一声,说道:“皇上得管管,婉贵妃如此三天两头的往星宸宫跑,会给星宸宫带去一身骚的。”
殷玄瞪眼:“你这说的什么话,朕的爱妃也是你能编排的。”
李东楼抿唇,垂眸说道:“皇上明明知道臣说的是什么意思。”
殷玄冷哼:“朕不允许任何人对她不敬,自己掌嘴。”
李东楼扬起手就对自己的嘴巴扇了几掌,声音还很响,听的一旁的随海想笑又不敢笑,生生地憋着,等殷玄说了一句行了后,李东楼收回手,嘴巴已经肿了。
殷玄看他一眼,说:“下去涂点药。”
李东楼喏了一声,回自己的房间去找药涂。
殷玄站了一会儿,想着聂青婉这会儿在星宸宫,若不是在跟李玉宸吃饭,那就必然又在跟那几个女人聊天玩闹,上回去打扰了她的兴致,这回他就不去了。
殷玄想了想,又回了御书房。
……
今早上聂青婉跟寻常一样,睡到辰时才起,起来就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十分难受,宣王云瑶进来沐浴,洗澡的时候,王云瑶发现了聂青婉身上很淡很淡的牙齿痕迹,她惊异,她看了一眼聂青婉,见她似乎毫无所觉,就试探地问:“娘娘今日起来,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聂青婉道:“没有呀,就是有些热。”
王云瑶道:“你以前起来也说热,但没见你出这么多汗,昨晚做什么了?”
聂青婉回头看她一眼,笑道:“昨晚是你伺候的我,直到我躺在床上你才走的,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
王云瑶道:“你睡觉的情形我又不知道。”
聂青婉道:“睡觉还能有什么情形,闭上眼睛直接挺尸。”
王云瑶轻叹,想着郡主还小,从没经历过男女之事,这虽说是得宠了,夜夜跟皇上睡一起,大概皇上也真没碰过她,所以她并不知道,所谓宠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昨夜,皇上必然没忍住,碰了她,但是,又为什么没有真的了她呢?
王云瑶每天伺候聂青婉,当然知道聂青婉有没有真的跟殷玄圆过房,虽然他二人一直同床共枕,可王云瑶从来没见浣东和浣西拿过脏的单子出来。
整理龙床的事情,一直是浣东和浣西在做。
如果她二人发现了异常,定然会与王云瑶说。
故而,王云瑶知道,这一段时日来,郡主没与皇上行过房。
以前伺候聂青婉穿衣,王云瑶也没在她身上发现可疑的痕迹,但今天,却让王云瑶在聂青婉的身上看到了勿痕。
而且还不是一处,是多处。
痕迹太浅,若不是因为她瞧的仔细,还真瞧不出来。
王云瑶想了想,说道:“身体没有不舒服就好,这七月是热,比六月还要热,晚上我让随海再去弄些冰来放在榻下面,晚上睡觉就该凉爽了。”
聂青婉心想,放再多冰也没用,被那么大一个火炉抱着,冬天也得生汗,但这话她没有说,只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然后道:“快点洗吧,洗完吃饭,今天我们去星宸宫,找宸妃聊聊天。”
王云瑶便加快手上的动作。
洗好起来,换上宫裙,刚走到膳堂,随海就来传话,说皇上今早不过来用膳了,让她自己用,聂青婉表示知道了后随海就走了。
等吃完,聂青婉就带上人去了星宸宫。
李玉宸已经习惯了她老往自己宫里头跑,见她来了,差康心去叫了杨仪澜、宁思贞和袭宝珍过来,几个人又围在一起打牌。
呼隆呼隆的搓牌声在八角轩亭里响起,走了好几圈之后,几个姑娘们就聊到了聂青婉封妃大典的事情,李玉宸道:“听说内务府那边已经把大典的服装送去了,试过了吗?”
聂青婉道:“试过了。”
李玉宸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宫里头好多年都没有这样的大喜事儿了。”
宁思贞也接话道:“是呀,这后宫是三年前建起来的,从封后大典过去,再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喜事了,除了头一年皇上广招了一些闺秀进宫外,到现在一个新人没进,除了婉贵妃。”
袭宝珍笑道:“婉贵妃一来,就给后宫带来了新气象。”
杨仪澜今天还是没打牌,坐在聂青婉身边一边观看一边学习,闻言笑道:“封妃大典那天,我们也能去看的吧?封后的时候我还没进宫,没看到那场面。”
李玉宸笑道:“按宫规,妃嫔以下的贵人或美人是没资格参与的,但若是皇上开口,或是婉贵妃开口,那就是可以的,你要是想去看,可以求婉贵妃赐个赏。”
杨仪澜立马看向聂青婉。
聂青婉毫不在意地道:“想去就去,人多热闹。”
杨仪澜激动的一下子从椅子里跳起来,去抱聂青婉的手臂,结果,因为太激动,一下子把她面前的牌给推到了,李玉宸眼尖,宁思贞也眼尖,袭宝珍更眼尖,可以说,坐在牌场上的人,没有一个人不眼尖的,三个人一下子就把聂青婉的牌看的干干净净。
李玉宸笑道:“原来你在胡饼九,哎呀,差点就掏出来了。”
她笑着将手中的牌重新放回去,换了一张。
宁思贞哈哈大笑,把手中的三张饼九拿出来在聂青婉面前晃了一晃,幸灾乐祸道:“宸妃不打,婉贵妃这回可胡不了了。”
袭宝珍笑。
杨仪澜绞着手指头,一脸我有罪的哭诉样子。
聂青婉一个一个地把牌重新扶起来,波澜不惊道:“最好你们先赢了,不然,还是我庄家,饼九没有了,我不能换别的吗?”
三个人一怔,咬牙瞪了她一眼,卯足了劲非要赢她一回不可。
最后还是聂青婉赢了。
三个人鬼哭狼嚎。
李玉宸道:“你下去,不让你玩了,玩的我都开始怀疑社会了,让仪澜妹妹来玩一会儿。”
聂青婉无所谓,扶着桌面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了杨仪澜。
杨仪澜也知道这只是玩乐,当不得真,见聂青婉让了位,她就坐了过去。
聂青婉坐在旁边,一边看一边吃水果,似不经意的语气,说道:“封妃大典那天,是举国同庆吗?”
李玉宸道:“应该是的,既是大典,就是举国同庆的,之前封后大典,帝后一同坐车绕帝都怀城走了一圈,接受百姓们的祝福,婉贵妃这回应该也一样,虽然封妃和封后有很大差别,可皇上如今宠你,定不会委屈了你,想必那天,怀城会非常的热闹。”
聂青婉哦了一声,细嚼慢咽着水果,说道:“人多确实热闹,可人多了也容易出事,若皇上真要在怀城绕圈,必然会有禁军护岗吧?”
李玉宸道:“那是自然。”
聂青婉道:“那得要多少禁军啊。”
李玉宸笑道:“皇城禁军有三十万,十万在宫内,二十万在宫外,你不用担心那天禁军人数不够,那一天宫内的十万禁军一定能守好宫门,宫外的二十万禁军也一定能够维持好秩序。”
聂青婉淡淡地嗯了一声,说:“这就好。”
提到禁军,王云瑶就想到了昨天聂青婉说的话,她说得找个机会,把谢右寒安排到禁军里面去,难道她是想利用这一次的封妃大典?
王云瑶猜的没错,聂青婉确实是要利用这一次的封妃大典把谢右寒安排到禁军中去,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操作。
一上午都在星宸宫,到了中午,李玉宸没直接留聂青婉吃饭了,可能有了上一次的阴影,这回李玉宸只是象征性地问了句:“中午要在星宸宫用膳吗?”
聂青婉笑道:“不了,免得再给你们添麻烦。”
李玉宸道:“麻烦倒不会,你要是留下吃饭,我差个人去向皇上禀一声,皇上应该不会再找来了。”
聂青婉摇摇头,说道:“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李玉宸道:“那也行,指不定皇上中午真得找你。”
聂青婉笑道:“倒不是怕皇上找我,而是今天好像还得试一套衣服,我怕我在你这里吃了饭,午睡的时候被人搅醒。”
李玉宸微微挑眉:“还有衣服要试吗?”
聂青婉道:“嗯,皇上昨日说的。”
李玉宸不解道:“大典的衣服不是试了吗,还有什么衣服?”
聂青婉知道今日要试什么衣服,却没有说,只道:“不知道。”
李玉宸道:“那你回去吧,免得下午去了一堆人,找不见你,惹皇上生气。”
聂青婉嗯了一声,跟李玉宸、杨仪澜、宁思贞还有袭宝珍告别,回了龙阳宫,如今她是婉贵妃了,出门可以坐小轿,这几次不管是去向皇后请安,还是去烟霞殿,还是去星宸宫,她都是坐小轿去的,毕竟,那些宫殿离龙阳宫都挺远,走路得累坏了,且,七月的琉火天,太阳又热又毒,谁会傻着走路东奔西跑的。
小轿刚到龙阳宫的宫门口,就与殷玄的龙轿遇上了。
知道堵了自己路的轿子是聂青婉的,殷玄笑着下来,还不等王云瑶她们扶着聂青婉下来,他倒先一步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将帘子一挑,看着歪躺在凉榻上的女子。
聂青婉原以为掀帘的人是王云瑶,就没有收敛她懒散不成体统的坐姿,可眼睛一睁一抬,看到殷玄那张妖孽众生的脸,她明显一愕,接着动作迅速地将宫裙放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好。
殷玄笑道:“朕都看见了,你再装都没用了。”
他将帘子一甩,旁边的王云瑶立马眼疾手快地接住,转头,就看到殷玄冲里面张开双臂,带着低沉的笑意,温柔的说:“过来。”
聂青婉猫着腰起身,走过去。
殷玄双手一抱,揽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往龙阳宫里面进。
王云瑶眼眸微转,想着,皇上这样的宠爱,看上去真是情根深种,让人难以招架,也不知道郡主挡不挡得住,这心若是失守了,以后再失了宠,那就等同于活在了人间地狱。
浣东和浣西倒没有王云瑶那么多的想法,她们只是觉得皇上这个样子真的好酷好帅,尤其疼爱她们娘娘的样子,简直帅到炸天。
随海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婉贵妃,就是皇上的心头宝啊。
皇上为了她,连小黄本都看了。
而这在以前,他打死都难以想像。
果然爱情是个奇妙的东西。
殷玄抱着聂青婉一路回到龙阳宫,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齐齐跪地伏头,不敢多看一眼,只觉得赤黄龙袍下,那风如火一般的撩起。
殷玄抱着聂青婉进了寝宫,放她下去后喊了随海进来,让他去通知御厨那边传膳。
等随海走了,王云瑶和浣东浣西也不敢上前伺候,像往常一样,守在门外,等到通传了再进去。
屋内只有殷玄和聂青婉二人,聂青婉随意找了个龙榻坐了下去,殷玄看她一眼,想到今天华图在御书房说的话,他眼睛冷眯了一下,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盯了她很长时间,盯的聂青婉眉梢微挑,抬头微愠地恼着他,不冷不热道:“皇上这么看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吗?”
殷玄低笑,在她旁边坐下来,伸手拿过她的手,一边把玩一边说:“婉婉的这张脸,朕要好好的记一记。”
聂青婉挑眉:“什么意思?”
殷玄道:“就是字面意思。”
聂青婉冷哼,想着你打什么哑迷。
聂青婉没心情去猜殷玄打什么哑迷,见他玩着自己的手没完没了,不耐地一把收回手,往榻上躺了去。
殷玄看她一眼,也跟着躺下。
聂青婉额头微抽,在他要伸手抱她的时候,她又一下子起身,喊了王云瑶进来。
进来后,聂青婉让王云瑶给她拿书。
王云瑶听话地去拿书。
书拿来,聂青婉换到一把独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殷玄气闷地一个人躺在榻上,差点一个没忍住,将她坐的那个椅子给劈了。
好在,午饭很快摆好,随海进来通知,聂青婉搁下书,去了御膳房。
殷玄也收敛一身火气,去了御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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