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的少女,竟是一种少有的专注?
越来越疾乱的琴声,毫无章法,像带雪的风滚进原野——是狂风、急雪、冰面破裂,是狼群奔跑急促的呼吸,是在夜色血泊中厮杀的嗥声,是辽渺的原野上,起起落落的生命更替的节奏。
这是不属于人类听觉审美范畴的旋律。
摒弃了音符和谐的组合,仿佛亿万年以来大自然的冷酷与无序,剔除去人类强加的情感。只剩下自生自灭,物竞天择。
这是一种,只有曾在冰冷原野上生存过、厮杀过的原始意识,才能于琴声中·共鸣的,灵魂的纵深感。
晋斐白抬起手,打断正要出声的幕僚。审视的目光,在弹琵琶的苏小昭和银狻之间游移。
最后一个重弹的尾音落下,狼眼微阖,似乎被同类呼唤时,野性的幽光倏然亮过——
狼身一跃而下,苏小昭一激动,伸出手。
“啪呲!”
银狻将送上门来的纤纤色手一把含住,咬破了弹性的肌肤,液体涌出……
不是同类血液的味道。
幽冷的狼眼一黯,吐出嘴里的手,看着少女惊慌失色抽回手。
“银狻,你在做什么?”晋斐白皱眉,还是第一次见到,银狻没有听吩咐擅自行动。
接下来,在晋斐白惊异的视线,和苏小昭退后一步的动作里,银狻忽然直身凑过头,将涎液从张开的嘴筒滴至她手背上的伤口,才转身走开。
银狻从不会给咬伤的猎物治疗。
她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敌视她的银狻,对她一下子变得独特起来?
堂内熟知银狻习性的一干人纷纷对视,晋斐白微眯起眸光,看定一脸受伤和嫌弃狼口水的少女:这个歌姬,看来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 ※
“哇呜……”
她被渣狼骗身又骗心了!!
“大影儿嗝!你看,你看!”苏姑娘长长伸着手,伏在桌上打哭嗝:“它、它咬我!咬完还不算嗝,它还朝我吐口水,我有、嗝,我有什么不好的?”
影一还没说话,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正是某人口中恶贯满盈的“负心狼”。
“嗝……你来干什么,我不要看见你了嗝。”苏小昭哭着扭过头,“让它走开!”
之前和晋斐白谈条件,要让它来监视你的人,不正是小姐吗?影一抬起眼,当然,他并不会说出来。
银狻不理她,四周扫了一眼,便跳上靠门的软塌上假寐。
苏姑娘气得更伤心了,决定迁怒,一手掌恶狠狠拍上影一肩窝:“呜,都怪你嗝!”
“请小姐责罚。”
这种力道连让影一避开都觉多余,他垂眼看着,见她没打痛自己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才收回视线。让小姐在眼前被伤了,是他保护不力。
“那还不打水,我要洗手。”苏姑娘捶桌道。
“小姐,雪狼的唾液,是治愈皮肉伤绝佳的药。”他解释说。
“嗝。”苏小昭哭嗝止住,抬起头问,“你是说,它吐我口水不是羞辱我,是在给我治伤吗?”
诶,手好像是不怎么痛了。
软塌上银灰色的狼转过头,一瞥而过,目光像是在讥嘲她不识货。
得到影一肯定的点头后,苏小昭眼里一下子散发出枯木逢春的光——嘿,她就说嘛,银狻怎么会对她那么无情!
眼见苏小昭的心思又要活络起来,影一打了个手势,阻止了她,似在示意什么。
“……”她又不是小影儿,和他没默契的。
影一只好望了眼她床尾的拱起。
苏小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恍然大悟:她的夜行服!差点儿忘了两人今晚的潜出计划,她还要跟大影儿去烟花巷,蹲守昨天那个幕僚。那么问题来了——
一,美狼当前,上或不上。
二,花花世界,去或不去。
苏小昭眼里犹豫了三秒,转而变为坚定:她两个都要!
当机立断的苏小昭转身,一个猛虎扑狼,冲软塌上梦寐以求的身影扑去:“小骚货,我来了!”
郁金色的狼眼霎时睁开,狼爪勾起。
半空中的身影一往无前,即将落下。
影一摇了摇头,身影后发而先至,千钧一发间,将雪狼攻击的利爪打偏……
“借过!”一堆白色粉末从半空中撒下。
影一立即收招,后退。
紧绷起身线,蓄力将跃起的雪狼顿时一软,和正好落在它背上的少女一起倒在软塌上。
“唔……”紧捏住鼻子的苏小昭,用力将脸往柔软的皮毛上一蹭,然后心满意足地从狼身上滑落。
“哈,果然不愧是大影儿的药。”苏小昭用力摇头,抖落头发上的粉末后说。
“……”他也没想到她用得如此直接。
“小姐,这样一来,恐怕它会警惕防备于你,日后再难寻机离开,而且明天……”
苏小昭一摆手说:“你都说了是明天,那就等明天再说,做人最重要的不是开心吗?”
于是影一沉默了。
“赶紧走。”苏小昭兴奋地摩拳擦掌,她接过影一的面具,一边戴上,一边将声线压沉,面容也露出几分猥琐:“在这世子府里我可憋够了,嘿嘿,一想到要去烟花巷,我苏建钢就跟蹲了十年牢狱刚被放出来一样,裤裆倍儿硬。”
“小姐……”影一终于破功地黑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