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吗?”
“在。”
她笑起来:“我上去找他。”
阿岳正在睡觉,他连墨镜也没戴就给童希贝开了门。
童希贝随着他走进房间,就看到他又翻身爬上了床,侧着身背对着她。
童希贝在他床边坐下,看着阿岳修长的身体,宽阔的背脊发了会呆。阿岳一直没动,身体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着,童希贝弯腰探头打量他,阿岳的头发凌乱,脸上的肿胀已经消了,不过脸色依旧不好,显然前一晚睡眠很糟糕。童希贝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阿岳抬起手,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阿岳。”童希贝唤着他,他没出声,童希贝说,“唐飞刚才告诉我,你要把shiningcoffee转让了。”
“嗯。”阿岳点头。
“那,咖啡馆关门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童希贝柔声问。
阿岳干脆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童希贝一怔,说:“你就没想过,要做些什么?”
“请一个保姆,照顾我的生活。”他淡淡地说着,“我可以继续学习盲文,对我来说,学这个还需要很多时间。”
“阿岳。”童希贝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了起来,她尽量心平气和,“其他呢?你难道没有其他打算了吗?”
阿岳原本是屈着双腿,低着头的,听到童希贝的话,他抬起头来,一双空洞的眼睛面对着童希贝,凹陷的眼眶中,右眼眼睑不受控制地颤动着,眼里的虚无一览无遗。
他沉沉地说:“希贝,你觉得我应该有怎样的打算?我会的那些东西,哪一样现在还能做?画画、书法、雕塑、摄影,哪一样我都做不了了。我看不见了,一点都看不见了,我连路都走不稳当,连饭也不会做,我甚至无法一个人生活。你倒是说说看,我究竟还能做些什么?盲人推拿按摩?盲人钢琴师?如果你觉得合适,我就报名去学,将来说不定还能开一家按摩店……”
他很少会说这样自嘲的丧气话,童希贝立刻打断他。
“别说了!”她心中酸涩,一把抱住阿岳,把脑袋靠在他胸膛上,说,“咱们不急,什么事都慢慢来,阿岳,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一条适合你的路的。”
阿岳浅浅一笑,他终于也回抱住了童希贝,双手轻轻地拢着她的身体,他摇头说:“这条路,我已经找了四年多了,本来以为,shiningcoffee就是我未来的事业,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它只是一个禁锢唐飞和弯弯的牢笼。当初,我为了自己的梦想,从来不会去管别人的意见,现在,唐飞为了我,居然能放弃他的事业和情,他已经照顾了我那么多年,我实在是太自私了。”
童希贝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如果你是个自私的人,当时,你也不会去救唐飞了,不是么?”
阿岳皱起眉,侧了侧头,低声说:“唐飞告诉你的?”
“嗯。”
“那只是一种本能。”阿岳唇角扯出一个笑,“是我把他带出去的,我当时只想着,一定要把他平安地带回国,我一点儿也没想会有怎样的后果,如果知道自己会变成一个瞎子,我也许就不会这么做了。”
“你还是会的,一定会的。”童希贝吻了下阿岳的脸颊,笃定地说,“虽然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面对事情时,大家会有不同的选择,这些选择,有时候无关对与错,但是你是岳明亮啊,我相信,那时候不管有多危险,你都会去救唐飞的。即使不是唐飞,是你妈妈,是我,是弯弯,是你前女友,甚至是个你不认识的孩子,你都会这么做的。前几天你下水去救楠楠,就是毫不犹豫的啊。”
阿岳听着童希贝的话,不禁失笑:“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童希贝也笑了,她捏捏阿岳的脸颊,说:“女朋友不了解男朋友,可说不过去呀。”见阿岳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童希贝才说,“阿岳,shiningcoffee停业了没关系,咱们不急,慢慢地想办法,总能找准一条路的。”
“我觉得,会很难。”阿岳又叹了口气,抚摸着童希贝的发,语气里带着浓烈的不确定,“希贝,你不知道,真的很难。我现在所处的世界,是和你不一样的,你根本就无法想象身处其中的滋味,我……会害怕。有时候半夜醒过来,我会觉得很恐惧,只想要打开一盏灯,赶走这黑暗,但是脑子清醒以后我就发现,这盏灯,我再也点不亮了。”
“阿岳……”这是童希贝第一次听阿岳述说他对黑暗世界的迷惘和恐惧,她知道自己无法感同身受地体会,但是听他这样说,她心中还是难受,她又一次抱紧了阿岳,嘴唇贴紧他的耳朵,她说,“把灯点在心里,它会一直亮着的,会一直,一直,亮着。”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阿岳心中有了一丝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一丝光,真的从心底某个角落,悄悄地燃了起来,很温暖,很明亮,令他不再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