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Menu.184 番外·三

   阴阳师，刀剑乱舞，迦勒底，当这三股力量亲密无间地配合起来之后，无尽的洪流如同海啸卷起的潮浪般沿着黑夜山的山脚向山峰上涌了上去，血火蔓延，硝烟散去，只消片刻便能杀上黑晴明所在的祭坛。

    “黑晴明大人……”身受重伤的坂田金时倚靠在黑岩上，气喘吁吁地问道，“这可怎么办？”

    方才声势浩大的魔军此时已龟缩成了一团，刚包扎好伤口的源赖光表情也很严峻，“他们就要上来了。”

    “无妨，无妨。”黑晴明笑着说道，眼中不见丝毫的忧虑，“他们已经来不及了，阴时已到。”

    在他说话间，黑夜山一阵地动山摇，黑晴明身旁阵法上的纹路急剧闪烁着，漆黑的光影降临于世界上——八岐大蛇身上的锁链已经近乎解体，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薄弱，最后消弭不见，而密布着鳞甲的躯体正冲击着时空障壁的栏围。

    “轰——”八岐大蛇已是按捺不住似的冲撞着通往人世间的障壁，轰然的撞击声即使千百里外也清晰可闻。

    山川崩塌，河水枯竭，山脚下的阴阳师们也感受到了那仿然要灭绝一切的气息，而与此同时，尸横遍野的魔物们忽然腐朽成灰，缕缕黑烟从它们的尸体上飘散出来，再被吸纳入八岐大蛇的吐息之中，眼见着那吐着蛇信的蛇头已探过了次元的屏障。

    “费了这么大功夫，总算是完成了。”黑晴明欣慰地说道，他所追求的并不是八岐大蛇破除封印重现于世，而是完全的复活。破除封印，只是其中一步，吸纳这战场中阴阳师与魔物们身上的力量，使八岐大蛇的真身降临于平安京，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

    即使只是于平安时代的投影，力量不过真身的百分之一，八岐大蛇也依旧名列于三大妖之中，而将真身降临于此世之后，恐怕吐息之间，便能将眼前的阴阳师大军摧枯拉朽般地摧毁吧。

    “终究，还是没能赶上啊……”安倍晴明攥紧了手中的蝙蝠扇，因为力道过大，指节都微微泛白，“还是迟了一步。”

    回天无力。

    “唉……”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让八岐大蛇的真身降临于世会有怎样的后果，安倍晴明长叹了一声，唤着身后的人的名字，“姑获鸟。”

    “怎么了，晴明大人。”本来在仰头望着八岐大蛇的蛇头从虚空缓缓探出的姑获鸟偏过头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带着山兔跟座敷童子他们……”安倍晴明看着她，艰难地说道，“往西去吧，去大唐，他们还小，不应该在这里结束。”

    “晴明大人……”

    “不！晴明大人！”偷听到两人谈话的座敷童子紧紧抓住了安倍晴明的衣袖，“我要和晴明大人在一起！”

    “我也是！”

    “晴明大人，不要抛下我们！”

    看着那些还不到他肩高的叽叽喳喳的小式神们，安倍晴明垂下了头，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他细长的手指自怀中摩挲出几张符纸：“那……那便走吧。”

    既不能同生，那同死亦无不可。

    在望见八岐大蛇脱身而呆立的茫茫人海中，却有这样一位乌帽雪衣的阴阳师率领着身后的式神自人群中走出，他们的身躯对比山顶的庞然大物是如此渺小，但即使明知此行有去无回，他们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恐惧之色，就如前往圣地的朝圣者一般安然。

    望着前方独行的身影，身上战甲残破，黑发凌乱的源博雅怒喝道：“众军听令！”

    来此之前足足有上千人的黑甲军此时已所剩不多，活着的也个个带伤，但听到源博雅的声音之后，他们聚至身旁，单膝而跪，静待着到来的军令。

    源博雅前踏一步，衣摆一甩，伤重而气势不灭：“随我上阵杀敌！”

    “杀！杀！杀！”士卒们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戈矛，喊声震彻苍穹，朝着山顶上杀了过去。

    前一日还称兄道弟的挚友，此刻却孤寂地躺在了这片冰冷的土地上，他们不觉得悲痛吗？

    并不是这样的。

    在八岐大蛇的面前，身为凡人的他们是如此孱弱不堪，此行凶险万分，十死而无生，这样的事情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并不是这样的。

    但他们仍旧举着兵器，向着八岐大蛇所在的黑夜山杀了上去。

    或许，这就是人类吧，即使历经万千劫难也不灭的人类，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才能在妖精灭绝，巨龙沉沦的千万年来，不断传递着文明的灯火。

    “嗯……早知道会这样的话，上次就该点一份芝士三文鱼茶泡饭试试看了。”三日月宗近叹气道，“还是应该多尝试一点新鲜事物啊。”

    芝士，会是什么味道的呢？

    “……你为什么这时候还在想着吃的啊！”在他身旁的加州清光听到他的小声叨叨，差点没背过气去。

    “药研，你带短刀跟胁差在前侦查，莺丸与我负责带队居中策应，石切丸，你负责善后。”三日月宗近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作战策略，“走吧！”

    命中身为刀剑的他们，时刻将生命维系于刀尖之上，又何曾畏惧过死亡？

    吉尔伽美什回转身姿命令着兰斯洛特：“你把那小姑娘带回去吧，如果不行的话，就尽力活下来，等着迦勒底的增援，至于其余的人……随我前行吧！”

    迦勒底传送过来的英灵们握紧手中的宝具，紧跟着前方的大军向前，以他们的骄傲，以他们的自尊，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逃避呢！

    “这些人！难道都不怕死的吗？”山崖上的源赖光难以置信地喊道，明知面对八岐大蛇不过是死路一条，这些人还这样冲了上来，让她完全无法理解。

    但是紧接着，她就被八岐大蛇一口吸了进去，连惨叫声都还未发出，残破的身躯就化作无数黑色的光点径直涌入八岐大蛇的蛇躯之内，而蛇头又沿着空间裂缝往前伸了一点。

    “怎么会……”坂田金时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望着源赖光消失的蛇口虎目圆瞪，“我们是来帮您的啊！”

    但八岐大蛇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又一口将他也吞了下去。

    此时正是八岐大蛇最为脆弱的时刻，黑晴明在祭坛中奉献的力量破除封印是绰绰有余，但要让他的真身降临却还差了那么一点，卡在空间裂缝里痛苦不堪的它试图通过吞噬的方式降临于世。

    “终于，可以死去了……”不等它主动出击，八百比丘尼就不请自来地将自己送入了八岐大蛇的口中。

    “呵呵呵……”八岐大蛇发出诡异的笑声，深沉泛金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石台上的黑晴明，“黑晴明，现在该兑现我的承诺了。”

    “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吧……这是你无上的荣光！”它敞开细密白牙的血盆大口，黑晴明甚至能闻到那其中腥臭而潮湿的气味。

    “你真是该刷牙了吧，大虫子。”假如八岐大蛇听力够好的话，它应当能听见黑晴明在被吞下去的时候轻勾着唇角说出来的话，从而提起一丝警惕。

    可惜它没有。

    身处于蛇口之中的黑晴明，身躯还没有被完全分解，他强忍着足以令人发狂的剧痛，从怀中掏出来一个次元袋，同时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幸平知树将其交给他的时候所说的话。

    那时的他白衣胜雪，坐在猫屋破旧的木凳上，跟猫屋的上一任老店长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总觉得，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真是够麻烦的。”

    “嗯？什么麻烦？”幸平知树用茶壶帮他添了一碗茶水，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坐下问道。

    “这几千年来，阴阳师的历史总是这样来来回回地重复：八岐大蛇脱困——封印——脱困——封印。”安倍晴明将筷子放下吐槽道，“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也真是不嫌麻烦啊。”

    “那有什么办法呢……”幸平知树摊了摊手，“八岐大蛇的真身在虚无之中，所以只能封印它，而不能彻底地杀死它。”

    “所以啊……”安倍晴明摇着手指，神神秘秘地凑近说着，“我想一劳永逸地干掉它。”

    “怎么可能。”幸平知树哂笑着，“除非你召唤它的真身……等等，你该不会真的这样想的吧？”

    “还真被你猜对了。”安倍晴明扬起下巴。

    “你疯了吧！要是到时候计划失败，你就是世界毁灭的罪魁祸首啊！”

    “我可是安倍晴明，若是这世间有一人能办到这样的事情，那一定就是我了。”

    “呵……”幸平知树倒是没有反驳，只是提醒着他，“你可得先想好了啊。”

    “我这不是找你来商量了嘛！”

    而在那之后，从灵魂分裂开始，近乎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幸平知树。”黑晴明从次元袋中取出一块泛着猩红色彩的宝石，然后竭尽全力激发着其中的能量，“要是这玩意儿不好用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的啊。”

    假如有炼金术师在场的话，一定能认出来，在他手中光芒闪耀的宝石并不是他物，而是被称为点金之石、第五元素的贤者之石。那在寻常炼金士手中只需指甲片大小就能引发神迹的宝物，在此刻的黑晴明手中，却足足有小拳头大小。

    “轰隆隆——”

    刚刚冲到半山腰的阴阳师们微微张开了嘴，在天际之上，连串的轰鸣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笼罩着整座黑夜山的天域。山间的巨石在冲击波下剧烈地滚动着，安倍晴明迅速支撑起了一道防护罩抵挡住，而明亮得让人难以直视的火光在天边闪烁了起来。

    涌动的气流席卷而来，连天边堆叠的层云也被一同吹散，超越于一切绚烂烟花的光景在众人的眼前绽放着，它鲜明，夺目，耀眼，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烙印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结束了吗？”吉尔伽美什仰起头，右手轻轻抬起，手掌接下自高空落下的尘埃。

    “大概是吧……”安倍晴明喃喃道，真是奇怪啊……他刚刚，为何有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呢？

    而一切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是写完了……不论对于这些人物是否熟悉，我想读起来都应该有比较强烈的画面感吧。接下来呢，将会是一些碎碎念似的片段式番外，店长的cp，黄老师的未来以及文中许多故事的后续将会一一写来，嗯，就是这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