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白立时便回过神来,沉默了片刻,问道:“只是一些私事。贵……信不信鬼神?”
她目光柔缓,却令阿客感到沉重。
“……这世上总有些事,不是力所能及,不是心所能揣测的。”阿客便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至于鬼神……不知道。姑姑为什么问这些?”
采白道:“只是遇着些想不通的事。”她对阿客笑了笑,“——不妨事的。贵不必放心上。”
有些事,必得当面对质才能说清楚的。
阿客也并不怕苏秉正不给她申辩和对质的机会,她感到不安的是,也许自己百口莫辩。
——那柄如意是假的。
固然材料也很名贵,做工也十分精良……可到底还是比不得真品。珊瑚的红不够沉郁饱满,灯火下便显得逊色。镶嵌的技法也不同——来自波斯的工匠有秘传的工艺,镶嵌黄金与宝石不用漆粘,与汉的技法是不同的。虽外形上着意模仿,可阿客见得多了,依旧一眼就能瞧出不同来。
苏秉正见识只会比她更多,没道理瞒不过她的,能瞒过苏秉正。
将采白送走,阿客便屏退了众,对芣苡道,“随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进了屋,阿客便将那盒子推到芣苡的面前,问道。
采白跟前,芣苡一直都绷着,才刚刚松了口气。听阿客这么问,一时就没有回味过来,只是怔愣着。
待她终于明白过来什么,才有些茫然的跪倒地上,却依旧仰头望着阿客,“二娘子……”
她面色说不上是惊是怕,还是二者皆有。阿客竟觉得,比起令以假换真来,反倒是她的质问更令她不安似的。便说,“这如意不是皇后赐的那件。”
芣苡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道:“……是。”
——她竟不否认,分明是早已知晓。阿客一时就有些发懵,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仔细的与说清楚。”
许是她语气有些重,芣苡立刻就叩头下去,道:“是一做错,连累了娘娘。娘娘不必担忧,这就去向采白姑姑说明。”
她起身就要往外去,阿客忙一把拉住她,道:“说什么胡话!不过问缘由,便要自作主张了!”
芣苡忙就道:“婢子不敢!原本就是娘娘护着,此刻出了事,不能再连累您。”
她说的蹊跷——阿客便明白,真品只怕早已不瑶光殿。而这件事卢佳音该也是知道的。她心里原本就乱着,一时更是理不出头绪。然而到底还明白,既是有着意陷害,这柄如意只怕也算计之中。大约不会是芣苡弄错,而是另有隐情,便套话道,“既然护着一回,便没道理此刻将交出去。只疑惑,素来谨慎,掌管殿里财物从未出错。何以这么贵重的东西,却出了差池?这才要细细说明——也不瞒,有利用这物件陷害。暗处,不说明白,那暗箭是从哪里射来的,都没有头绪。”
芣苡面色疑惑却越重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跪下去,垂头避开阿客的目光,道:“那日杨嫔与杜宝林一道来探望娘娘,说起皇后赏赐的如意,便想要观赏。奴婢将如意奉上,杜宝林故意失手将如意摔了,却反诬奴婢不小心。”
阿客便隐约明白了什么,却还是问道,“……然后呢?”
“娘娘护着奴婢,讲了两句公道话。杜宝林便羞恼起来。”芣苡道,“杨嫔从中调解。说她有件类似的如意,可先顶替着,她且偷偷寻将残坏的修好了,方可免祸。娘娘为了护着奴婢,便答应了。”
灯火摇曳着。阿客的指甲掐进手心里,许久才叹了口气,“……只怕摔坏的那柄,也是假的。”
芣苡才不由的抬头望她。
阿客道:“被彻底的算计了。”
她诚意将那如意赏赐给卢佳音,谁知过于贵重的东西,反倒成了卢佳音的负担。诚然她根本不吝惜一柄如意,可卢佳音这里,摔了她赏赐的东西也会忧虑不安。被杨嫔与杜宝林稍加恐吓,再扯进芣苡去,终于有物贵贱之惧,才着了旁的道。
而那如意落入杨珮手里,就和落进周明艳手里是一样的。且周明艳的兄长周明德西疆戍守,必也参与了围剿。想混进件东西去,实再容易不过。
此刻心里略略有谱,虽局势并未改变。可阿客心里总算稍稍平复下来,一时轻轻敲打着桌面思索,一面随口问道,“多久之前的事了?”
“前年冬天,”芣苡道,“……就小公主出生前不几个月。”
——竟这么久了。想来当日杨嫔将东西骗去,也并没有谋算到如今的用处。且这东西只要稍一核档,便知道是赏赐给谁了。因此也未必就是为了陷害她。
总还有迹可循。
阿客道:“明白了。”又叮咛她,“还没到不可转圜的地步,且稍安勿躁。先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明白了吗?”见芣苡点头应下了,才又说,“让葛覃来见。”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一阵子忙着搬家,然后又感冒犯了鼻炎t__t
本来想要攒够1w字再发的,不过果然还是有些手生……
总之……连载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