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年前,她姐姐半夜起身给宝玉倒茶喝,感染风寒,有些咳嗽,因她们父母都在乡下,没地儿可去,也无人照料。是宝玉心肠好,悄悄求了药来,她姐姐已经好了大半,不知被谁告知了王夫人,愣说她姐姐生的女儿痨,寒冬腊月撵出府去,交给外面的粗使婆子照看,不过三四日工夫,媚人这里还没告准假出去探视,可人就莫名其妙死了,可怜她死在半夜,天亮叫人发觉,已经全身僵硬了。
人死也不叫人见一面,匆匆被周瑞拉去火花了。
那媚人原是聪慧之人,想着凤姐今日忽然提起可人死了袭人得意了,绝非偶尔。当初,她姐姐忽然夭亡时,她伤心了好一阵子,很快察觉自己姐姐死得冤枉,明明只是偶感风寒,吃药发汗,倘若再过一天两天就全好了的人,怎么忽然被王夫人察觉,还被安上女儿痨的名儿撵了出去,连累自己与爹娘见不到姐姐最后一面。
媚人对那泄密之人一直耿耿于怀,这几年媚人一直暗中观察打探,只有袭人的嫌疑最大,她不断常常背了人去王夫人房里,还明里暗里私拿宝玉的月例做她自己的人情,讨好拉拢房里的小丫头老婆子。上面讨了宝玉奶娘李嬷嬷的好,下面扶持小丫头秋文麝月,若不是自己与晴雯两个比她聪明伶俐,早被她挤兑的没有立足之处。
世上之事,都是一通百通,凤姐的提点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媚人想通了姐姐死因,不免暗把银牙咬断,仇恨的泪水滚滚而落:姐姐,你等着,妹妹定不让你白死。
却说第二天,贾母带着邢王二位夫人,凤姐宝玉黛玉并三春姐妹,浩浩荡荡到了东府,大家赏梅吃酒好不热闹,真是看不完的花红美景,吃不了的珍馐百味,这里就不再一一累赘。
单说凤姐一直暗暗注意宝玉,只见他去了趟秦可卿的卧房,回来人就有些神魂颠倒,又见袭人与宝玉眉来眼去,勾勾搭搭,连老祖宗黛玉跟他说话,他也支支吾吾,似乎言不由衷。
凤姐看在眼里,且不动声色,临吃饭之前,凤姐忽然一惊一咋,说想起房里一宗事来,十万火急,要告辞先走,尤氏哪里肯放:“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让小丫头跑一趟就是了。”
凤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房里大丫头去了几个,因没有合适的人选,人数还没配齐,拢共一个平儿口舌伶俐些,我要她看着屋子又没带来,丰儿也留下给平儿使唤,我带的几个丫头都是没嘴的,哪里说得清楚,不行,不行,我还是亲自走一趟才好放心。”
凤姐一番推脱,尤氏婆媳只是不许她去,三人你来我往斗嘴戏耍,好不热闹。
邢夫人王夫人见尤氏婆媳留客心切,不免劝说几句,凤姐只是赔罪,执意家去。
贾母不乐意了,嗔着凤姐:“凭天大的事情,也不许先走,赔我老婆子吃了饭再去。”又吩咐鸳鸯道:“鸳鸯你去帮凤丫头传句话去。”
鸳鸯果然走到凤姐跟前来领命,凤姐忙把鸳鸯送还到贾母身边,笑道:“嗳哟,罪过罪过,怎么敢劳动鸳鸯姐姐,谁不知道老祖宗离了鸳鸯姐姐饭也吃不下,路也不会走了。”众人笑着附和,凤姐回头看见晴雯俏生生的立着,有心把她摘出去,一笑道:“嗳哟,这晴雯也是老祖宗调=教出来的灵性人儿,就让宝兄弟发话,让晴雯替我去跑一趟吧。”
凤姐的事情,宝玉哪有不应之理,遂吩咐晴雯跑一趟,凤姐悄悄嘱咐他几句:“那哪里的金子做啥啥的.....哪里的银子如何如何.......”如此细细一番叮嘱,便放她去了。
袭人附耳于宝玉嘀咕几句,宝玉便道晴雯一人前去不大放心,叫了麝月陪她一起去了。
晴雯麝月领命离了东府,相携到了凤姐房里,找着平儿转述了凤姐之话,平儿照着凤姐吩咐知会执事媳妇子们下去照办不提。
平儿办完正事,回头知道晴雯麝月还没用餐,便拉两人一起就坐用饭,因为凤姐嫁进来四五年了,常常带着平儿在贾母面前奉承,平儿十三岁上陪嫁贾府,与晴雯麝月可说是一起长大,交情与别人自不同,三人也不讲究食不语了,一路吃饭一路叽叽呱呱说笑,好不快活。
晴雯麝月这两人都是顽皮的主,先前还记着要去接宝玉,谁料后来说得高兴,倒把宝玉忘了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