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五月的时候也来借银子,张口就是一千五百两,后来,又有一个李公公来,借了一千二百两银子,我稍打个等,他就甩脸子不高兴,我当时还请示了太太,太太说怕与大姑奶奶不利,叫我给他们。我没法子,只得与二爷商议了,东拼西凑,又把我自己的一个金项圈,一对金镯子,一对黄田玉冻的摆件,去押了二千银子来,才给凑上了,这不,借条都在这里,清清楚楚,可是谁敢去要啊?”
王夫人一愣:“怎么这么多?”
凤姐早防她这一手,把借条都带着来了,忙递过去,王夫人看了一阵苦笑:“这些人胃口也太大了,以为我们家会造银子不成?”
凤姐跟着叹气:“谁说不是呢,金山银山也抵不住他们这么搬法,要不是他们,太太与我也不销贴补嫁妆银子了。我正要请示太太,倘年下他们又来,这银子借是不借呢?”
王夫人把刚刚对凤姐不满的心思收了些:“唉,已然开了头,如何打得住!借吧,只希望他们良心好些,少来几次。”
凤姐略一思忖,又道:“还要请太太示下,这翻年就是元宵节,又是一笔开销,还有二月林妹妹的生日,林妹妹已经出孝,历来没有大办过,今年再节省不得,毕竟林姑父每年有五千银子贴补生活,办得太不像样子有些说不过。”
王夫人听了这话觉得很戳耳,面上有些不自在,她想说这事儿没谁知道,就连黛玉也不知道,不大办有什么打紧。
心里有些闲嫌姐多事,因说道:“你林妹妹小孩子家家,又不是及笄之年,今年特特的大办了,反让人疑心。”
凤姐本当再说几句,想了想又忍下了。
王夫人接着道:“我已经让人替你林妹妹缝了两件夹衣,你办一桌酒菜送到老太太屋里就是了。”
凤姐笑着点头:“太太说的很是。”暗地嗤之于鼻,人家一年五千银子,大车的东西送来,还暖不了你的心,不知道林家姑父要送什么龙肝凤胆来,才得让其女儿好过些。
因王夫人驳了凤姐的提议,凤姐心里默默盘算,如何应对才能够既不辜负黛玉,又不惹怒自己的大善人姑母大人,也就没心思跟她说笑,只默默的翻看账簿,脑中却是思绪飞转,想着计策。
室内一时静谧。
平儿目光在她们姑侄身上来回逡巡,心中忐忑不安,看着王夫人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说,凤姐没发话,自己贸然退出去又怕失礼,不退,王夫人的神情又让她进退维谷。
凤姐正要找个话题打破沉寂,谁知王夫人比她更急,眼光飘着平儿,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凤姐忙指件事情吩咐平儿去了,又做一脸虔诚,笑道:“太太想是有话吩咐。”
王夫人勉强扯个笑脸,却是皮笑肉不笑,犹豫片刻问了句:“林家的年仪没送吗?”
凤姐差点笑破肚皮,忍得很辛苦才摆个正常的笑脸儿:“每年都是年前就到了,倒省了我许多的事情,偏今年不知怎的如今没到,估摸是走水路耽搁了。”
王夫人哼一声,点头:“想必是这样,林丫头养在我们府里,你姑父是个识礼之人,想是不会忘记!等银子到了,先补上亏空吧。”说着起身搭着小丫头的手去了!
剩下凤姐,瞧着王夫人背影好一阵出神,凤姐想起那年林姑父死后,王夫人变本加厉的薄待黛玉,由黛玉联想起自叔父王子腾死后,自己在贾府受到的排挤,就连她这个嫡亲姑母也掺了一脚,不觉心里一阵发冷,心窝子里拔凉拔凉的。
哼,不待见人家女儿,却想人钱财,还真是大善人!
凤姐自此在心里又把王夫人看轻几分。
想着王夫人的贪婪绝情,想着元春这个大包袱,她的晋升没给贾府带来丝毫的好处不说,贾府父还因为盖省亲别墅,卖田卖地,掏空了林家不说,还几乎赔光了贾家家底。凤姐忽然想起秦可卿死前的托梦,仔细想想,似乎贾家衰败就是自元春封妃开始。想着贾府众人一个个不思进取,只知道纸醉金迷。一连串的忧虑让凤姐思绪非乱,昏头脑胀,眯眯凤目思虑着,如何才能保住贾府,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