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其他人来说,要在短时间内彻查这件事可能有些困难。但沈凤璋手下这帮人早已经在这次贪腐案中历练出来了, 刘温昌没花多少工夫就查到了收买北昙先生的人是赵渊穆。
“郎主, 据属下查到, 事情是这样的。”
在刘温昌沉稳地叙述中, 沈凤璋终于弄清了整件事的真相。
沈隽最近在修订文集, 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赵渊穆盯了他好久,终于找到他的疏漏,把集子偷偷拿出去誊抄了部分。他同时也派人收买北昙先生, 威逼利诱, 驱使北昙先生替他办这件事。拿到沈隽的集子后,他当即派人送到北昙先生手中。
玉署堂里有赵渊穆的眼线。对方在发现沈隽编纂好文集,将成稿交给上峰后, 连忙传信给襄阳王府。襄阳王府一收到信, 马上就让北昙先生来建康。
北昙先生来建康之后, 陆续拜访了几位老朋友, 其中就有沈隽的上峰。他与沈隽上峰相谈甚欢, 言辞之间提到沈隽曾因修订文集而来拜访自己。上峰当即就拿出了那部还放在他那边,等着他审阅的文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沈凤璋已经知道的那些了。
事实上,还有一点沈凤璋不晓得。赵渊穆原先的计划是构陷沈隽拿了北昙先生完整的文稿,但因为在他的人抄完沈隽手稿,到沈隽确定成稿递交上去这段时间,沈隽又增补了一些内容,才让北昙先生不得不说沈隽盗窃了他未完成的书稿。
汇报完情况后,刘温昌站在下首, 久久等不到郎主答复的他,微微抬头朝郎主看了眼。郎主一边把玩着一旁的青铜蹲螭镇纸,一边微微蹙眉,似是被难题困扰。
他重新垂下头,明白自己也许窥探到了郎主的一丝隐秘——郎主似乎并没有往日表现的那样痛恨大郎君。
困扰沈凤璋的问题不是其他,正是如何还沈隽个清白。北昙先生不是问题,他既然能被赵渊穆威逼利诱得不顾节操,那进了廷尉府,肯定也会吐露实情。难的是,幕后指使者是赵渊穆。赵渊穆又是当今至尊最宠爱的孩子。一旦她把真相禀报给当今至尊,一个只是略有才华的普通臣子,一个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两人之间,当今至尊肯定会牺牲沈隽名声,偏袒自己儿子。
区区小官,哪里及得上自己儿子重要。
等等。
沈凤璋眼眸突然一亮,脸上精神一振。她差点都忘了,沈隽也是当今至尊亲子啊!
……
明光殿里,当今至尊正在与沈凤璋下双陆。他一边下,一边随口说着话。不仅是朝上一些事情,就连后宫里哪个妃子又来烦他,哪个孩子最近又不听话等等一些生活琐事,当今至尊如今也喜欢和沈凤璋说说。
一旁的内侍听到当今至尊和沈凤璋亲近地闲聊,心中早已从震惊不已,到司空见惯习以为常。旁人只知道沈廷尉深受当今至尊信赖喜爱,只有他们这些内侍才晓得沈廷尉和当今至尊的关系到底有多亲近。
沈凤璋一边下棋,一边语气缓和,以朋友一般的姿态,恰到好处开解当今至尊心中的郁气和不快。
“啪嗒。”
骰子在棋盘上滚了几圈,最终停下。当今至尊看了眼骰子上,将黑棋往右侧移,他脸上紧皱的眉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重新松开。
“阿璋,孤现在觉得还是和你说说话、赌赌双陆舒服。”当今至尊眉宇间显出轻松之色。他以前喜欢去婉茹那儿,然而这几年,婉茹也渐渐开始暗示立太子的事了。
沈凤璋神情泰然,对上一国之君,没有丝毫诚惶诚恐、紧张之色。她盯着棋盘,温声道:“臣如今也觉得和陛下下棋时最轻松。”
当今至尊想起沈凤璋最近一直在忙的事,也赞成地点点头,“也是。阿璋你最近也颇为忙碌。”他突然想起沈凤璋除了在查贪腐案,她最近还在查她兄长沈隽的事,“你兄长的案子查得如何了?说起来,我还一直未曾见过沈隽。”
沈凤璋今日目的就是想让当今至尊见沈隽一面。闻言,她压下心中的惊喜,眉梢微挑,“这个时候,微臣兄长应该在家中,陛下若是想见,只消把他叫来便是。”
当今至尊听出沈凤璋话语中那一丝故意折腾沈隽的意味,他抬眸看了眼沈凤璋,眼眸里带着好笑,“孤倒是忘了,你和你兄长关系向来不好。”
“既然如此,那就让人去唤沈隽进宫。”当今至尊看着沈凤璋,好笑地微微摇头,朝内侍吩咐道。
领命的内侍倒退着走出殿门,暗暗心惊,将沈廷尉在当今至尊心中的位置又往上挪了挪。当今至尊显然是真把沈廷尉当成疼爱的小辈了。
……
郡公府里,沈隽也已经查到幕后真凶就是赵渊穆。相比起得知真凶是赵渊穆后,谢勇脸上显出的厌恶之色,沈隽神情冷静许多。
他屈指敲着桌面,同样也想到了沈凤璋之前担心的事。当今至尊很可能会为赵渊穆隐瞒真相。他当然可以私底下把真相透露出去,洗刷自己的清白。然而对他来说,这样没有任何意义。那个人为维护赵渊穆,绝对不可能再启用他。
到那时,他的所有计划,所有宏图大志都将彻底无望。
平缓而有规律的敲击声逐渐加快,显示出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就在沈隽犹豫不决之时,黎苗突然冲进屋,满脸激动。
“郎君!宫里来人了!当今至尊指名要见您!”
笃笃笃的敲击声骤停。沈隽神色不易察觉地一冷,随后又化为正常。他缓缓起身,朝外走去,心中格外犹疑。
为什么那个人突然想要见他?
沈隽藏在衣袖中的手握紧拳头,修长结实的小臂上显出青色脉络。不论是曾经身份显赫的外祖谢显,还是他的生母谢皇后,都已逝世十几年了。一来年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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