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中境况一改善,杨明成的手头也跟着宽裕许多。他本性不改,省下钱去贿赂杨府的人。杨明成府上的管家、贴身小厮甚至看门的老苍头都被或多或少的贿赂过。当然,效果也有,杨相被身边的人有意无意地提了几句,终于想起了这个族弟。杨明成再次蒙他召见。过了几日,正好长安城治下万安县县令办事不力,被人参了一本,杨明忠趁机把自己身边一个叫李吉的亲信安插上去,只是这李喜欢虽然拍马功夫十分了得,但却无一点实际政才,杨明忠便想起了杨明成,便任他为万安县县尉,协助李吉打理县衙事务。县尉属于从八品下,跟杨明成之前的官职品级一样,但这个却是实实在在的实缺。
杨家众人一得了这个信,一个个兴奋异常。尤其是平氏,全身每根汗毛几乎都能活跃得跳动起来。宜竹自然也挺高兴,但忧虑也随之而来。以前父亲是没机会收受财物,但以后就不一样了。
宜竹面带忧虑地道:“爹,我听说书先生讲过:暴雨不终朝,富贵不长久。尤其是像我们杨家这种骤然富贵没有根基的人家,万一以后有了不测,爹会不会跟着受牵连?”
杨明成脸上的笑容蓦地凝结在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平氏不满地瞪了宜竹一眼:“净说丧气话。咱们家的福气才刚刚开始呢。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杨明成到底比妻子经历得多些,他朝宜竹笑笑:“竹儿,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你要明白,咱们姓杨,就算我不攀附你堂伯,以后杨家出了事咱们也未必能逃得了。――不过,爹也勉强算个明白人,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宜竹没再继续泼冷水。父亲如同杨家的很多人一样,即便有短暂的清醒,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投入谋取富贵的洪流之中。他们无法抵御这巨大的诱惑,更多的是心存侥幸――也许他们担心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万安县地处长安城南部,在长安数县中算是中等。不过蚂蚁再小也是块肉,县尉虽小也是个有实权的京官。杨明成的任命一下,那些亲戚邻居便纷纷上门恭贺。平氏起初还算谦虚正常,但吹捧一多,她就开始飘飘然,说起话来不自觉地带了些自吹自擂的味道:“……我向来看不上那些得了势就看不起旧日亲邻的人。以后咱们照常往来,可别生疏了。你们知道的,我这人最和气不过,我虽有那些官家夫人的矜贵气势,但我不会在你们面面前耍威风……”
宜竹听得有些脸红,能在母亲信口开河时保持镇定自若,真的需要定力。
杨明成上任不到半月,宜竹就发现往家里送礼的人多了起来。平氏十分高兴,她入京这么久,头一回尝到收受贿赂的滋味。宜竹暗地里谏劝父亲要适可而止。
杨明成却无奈地道:“你以为我好受啊,我要是不收,那李吉必定不容我,同僚也看我不顺眼。可是收下了,我心里头总是担惊受怕的,――唉,爹天生可能就是个穷命。”
宜竹无言以对,她不得不承认父亲的话有道理。好在杨明成因为胆小,行事还算有分寸。收礼收钱都是适可而止,大事上毫不含糊,小事上睁只眼闭只眼。再加上他确实踏实能干,又善于吹捧,跟同僚相处倒也融洽。
家中境遇一改善,平氏花钱也不像以前那样斤斤计较了。她到人市买了两个仆人,一男一女,取名小冬小麦。可是这样一来家里住得更拥挤了。眼看天凉了,杨镇伊也不能再床木屋了。一家人就商量着换一处大些的房子。
其实,万安县衙也能住人,可是平氏嫌偏僻,来回不方便。她还想在城中为两个女儿找金龟婿呢。
宜竹也想换个宽敞的住处,可是长安城内位置理想的房子价格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一家人四处打听,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正巧碰上一位文官要去外地赴任,临行前欲卖掉城南的一处房子。那官员很风雅,房子造得有挺有诗意,正房五间,厢房四间,另外还有七八间草屋。院中花木扶疏,门对千竿翠竹,屋旁还有处池塘,离村子也不太远。据说几里外还有几处达官贵人的别业。宜竹对环境十分感兴趣,平氏和宜兰则对后者感兴趣。至于杨明成,如果妻子女儿同意,他也没什么可说的。那位官员不日就要上任,急着脱手,要价不高,只需三百贯钱即可。
祖母赵氏一听说二儿子要买房,立即在大儿子儿媳面前旁敲侧击一番,想让大房出钱资助。平氏表面客气,实则暗自高兴。大伯最后借了他们一百贯钱,房子顺利买下。杨宜竹一连数日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不过,她若是知道,此次置业会让某人刚刚沉下去的猜疑之心重新泛起,并且愈发坚定不疑时,她的喜悦一定会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