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拉出的半截匕首,已经落入张嫣眼中,此时他眼中的狠色也不愿意再退去,年少的他,真的脱去那层天真无害的虚伪面纱,那声音,还是听得出几分厉色的:“受死!”
“妄想!”张嫣也收起自己的柔弱,一瞬间,她坚毅的性格完全外露,泼辣大胆的本性通过她举剑还击,而全部让刘长感受到。
刘长惊愕之余,又被张嫣大力挡开,往后踉跄几步之后,他挥着匕首,将桌案上的烛台挥落地上。
烛火摇晃之下,整个大殿的光线顿时暗了不少,隐约间张嫣看到殿门外隐约光亮一闪,有一人影似是恍过,可待要看清之时,殿外冲进两位宦者装扮之人,直冲帝王与皇后所在之处,那种身手,一看就知道定然是潜伏刺杀之人。
“保护陛下,悉数拿下!”张嫣一声厉喝,殿中四面之处,黑衣暗卫已经出手。
四人保护帝后,四人追到殿外。
刘长体娇身弱,又被黑衣人当头手劈,身心俱慌且受挫的他,当即也只能瘫软在地。眼睁睁的看着突然的变故。
可是事实上,这种变故还只是轻的,当那厚厚的帷帐缓缓被一只修长之手拉开时,刘长那勉强抬起上半身,彻底支撑不住,整个人往后仰躺,如若不是还有呼吸在,俨然一副死人之样。
刘盈决绝的态度,虽然还隐藏着痛苦,可是他作为帝王,经历了如此之多,又绸缪了如此之多,候到今日今时,他的心其实也越变越硬了。
或者说,其实在他当初设下圈套之时,为了使圈套更加逼真而以身犯险时,就已经将他潜藏着的狠心,给挖掘了出来。
张嫣在一旁瞧着真切,她知道刘盈的性格与上一世变化了许多,她不确定这样是好是坏,但就眼下,她却知道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吕氏一族的安全与她的命运则会完全不同。
“捆了下去,压至暴室。待事过后再行定罪!”刘盈缓缓起身,移至张嫣之前所在榻边,端坐于主位上的他,脸色冷竣。
此时的两人,都在等黑衣暗卫归来,只要先前在大殿门口一闪而逝的人伏法,那么一切也许就会明朗许多。至少,刘盈不用担心抓错人而定错罪。
可是,张嫣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莫名的她觉得事件好似发生的突然且迅速,如果那么容易就解决了,刘盈好似没有必要以身犯险,去引出那幕后之人。
她站在刘盈身后正思虑,同时环顾大殿四周,左思右想,也没瞧出哪里不对劲。
刘盈恢复身体后,体内还残存一些余毒,刚才那碗汤汁只是做戏时用,此时的他咳嗽声响起,惊了整个大殿。
帝王一挥手,也不知道命令是发给谁的,总之没多久,一直跟在刘盈身边伺候的宦者就领了一位宫人服侍药丸与汤药。
咳嗽的厉害了,会使人极其不舒服,更何况久病的刘盈,他顾不上许多,直接伸手示意那宫人将药丸与汤药拿近,一旁的宦者连忙将宫人手中的药丸与汤药接下,然后走近刘盈。
宦者接药时,宫人略略抬头,张嫣下意识的望去,正觉得她面生之际,冷不丁,宫人直接将摆放汤药的托盘,砸向宦者的后脑勺。
宦者一个踉跄,向前栽倒于地,药丸与汤药的木碗也掉于地上,顿时药丸滚落,汤汁飞溅。
刘盈被惊的不轻,尤其是那宫人满脸阴狠之色,举起腰间软剑就往刘盈处刺去。好在他反应还算不慢,虽然躲避的有些狼狈,但好歹也算是避开了致命的一击。
张嫣还好心中有些准备,同时也顿时心中了悟,原来这最后的杀伤尽然是看似无害的宫人。这个时候,第一波刺杀刚刚完成,殿中的黑衣人只剩一个,其他的已经尽数派出,正是防守与思想戒备最薄弱的时候。那背后之人,果然谋算的比常人要多。
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算无遗漏之下,还是将张嫣给算漏了。
上一世的顺利,在老天让张嫣这个经历两世的人出现在这一世时,就注定了刘盈轻易死不了。
那名宫人虽然身有武功,可是这个世界必竟不是玄幻,真实的打斗中,宫人一心要除去刘盈,以及挡在眼前的黑衣护卫,而轻视了刘盈身边看似柔弱的人,宫人剑剑杀招与尽剩的唯一黑衣人缠斗,张嫣眼疾手快,不顾性命,最后找准机会,一个用力,将手中的长剑往前送,从而刺到了那名宫人的腰部。
而宦者从地上爬起时,也很快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闯祸了,毕竟那人是他带进来的。如果出了什么事,他的小命横竖是保不住了,还不如拼命护驾,将刺客拿下之后,帝王素来仁慈,他还可求帝王恕罪以求一线生机,况且他本身也是刘盈近侍,心底里的忠心还是有的。两者相加,宦者的反击的力气就大了许多。
宦者将那名宫人的双脚抱住,也已经招架的有些累的黑衣护卫,与张嫣瞄准机会,一手纵身上前擒拿,另一个连忙装作后怕的样子,却紧紧的将刘盈护住,同时到处找那掉落的药丸。
当宫人被捆之后,张嫣也正好找到那散落的药丸,虽然药汁洒落,可是还有茶水,可以将药丸灌入腹中,至多药效打了折扣,可好歹了胜于无,可以先缓解多少就缓解多少。总比一直让刘盈咳着好。
才为刘盈顺了顺后背,张嫣转首就看到被擒的宫人,双唇微动,牙关仿佛在狠咬着什么,张嫣一个心惊,下意识的开口道:“打开她的唇口,以棉布堵住。”
黑衣护卫本能遵命照做,待用手捏开宫人的下颚后,才发现顺着宫人嘴角流下来是黑色毒液。
寻死不成,宫人挣扎的大叫:“要杀要剐,悉听尊变!懦弱之人,不配为帝…….”只是才叫到一半,就被完全反应过来的黑衣护卫,用腰带揉成的团塞住。
张嫣冷笑,道:“如此侮辱,但求一死而已。帝王仁慈,怎可轻易让你寻死!将她拉下去,并报太后知晓。”
张嫣的后半句是对着那宦者说的,才功过相抵的宦者是个聪明人,张嫣如此安排,就是将如何解释的话语权交由他,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当下感激的叩首之后,对于那差点害的他也跟着一死的刺杀宫人,毫不客气的拖着走了。
止了咳、顺了气的刘盈,比之前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待去而复返的黑衣人都完成任务后归来,他紧紧握了握张嫣的双手之后,就起身,笔挺着脊背,率先踏步而去。
待张嫣简略收拾的步行至宣室殿门口之时,刘盈已经上马往宫门口驰聘,在他的旁边是原先一队黑衣护卫,在他的后面则是一群精锐,领头的小将,赫然是原来应该跟着去迎击匈奴的周家小将周亚夫。
天色已经暗沉,周围的火把将那迎风张扬的旗帜,印照着十分清晰。
张嫣目送着数千的铁骑远去,她收回目光,缓缓往吕后的宫殿行去。
天地间的大雪,此刻已经停下。
而张嫣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的印迹。从宣室殿开始,一直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