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流水, 转眼之间, 便又是一年新春。
年节这一夜,京城取消了宵禁,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热闹得很。然而, 对比外面的喧嚣,裴家人所在的小院却冷清得很。
京城居大不易,况且他们还是初来乍到,对京城的情况不甚了解。先是在客栈住了几日, 好不容易才终于买到了这个两进的院子。
稍微休整一番之后, 裴靖便带着弟弟妹妹住了进来。
贺子贤一个人,便也跟着裴家人一起住。
如今距离戚柒落水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了,这几个月裴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戚柒, 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卫阳回到京城之后, 便把事情上报。
秦业不仅是被武帝重用的金麟卫,还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他的意外出事更是让武帝与镇国公都雷霆大怒。
虽说心里猜测是大皇子与柳家派人动的手, 但这没有实际证据, 哪怕心里再气, 也拿大皇子毫无办法。
甚至这怀疑还不能让皇帝知道。
毕竟大皇子可是武帝的亲儿子,而秦业只是个臣子, 这关系有亲疏远近,没有证据这亏便吃定了!
而戚柒跳海救人这事,卫阳也告诉了镇国公。因此, 镇国公倒是对裴靖几个多有照拂。
裴靖本心是一点儿也不愿接受镇国公的帮助的。
但是镇国公府财力势力雄厚,想要找到戚柒,还要仰望镇国公府。
秦业乃是镇国公唯一的嫡子,还如此优秀,镇国公与其夫人都不信自家儿子就这般死在了大海里,因此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镇国公专门雇了船队与人,不计钱财一直在海上寻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算他儿子真死了,他身为老子,也得给他收尸,不能让他儿子做一个孤魂野鬼。
只是四个月过去,还杳无音讯。
满怀希望渐渐变成如今的麻木绝望,虽还未停止寻找,但是大部分人心中都明白,这人怕是早没了。
即便想要寻找尸体,可大海茫茫,哪里去寻?
如今就连裴裕也不再哭了。
仿佛一夜之间,这个团子便长大了。他不再半夜哭着醒来叫嫂嫂,以前一开口小嘴儿便叭叭不停的孩子突然变得沉默了。
在京城安定下来之后,裴靖找了个学堂,安排裴裕去上学。
裴裕没有闹,而是一言不发的去了学堂,再也不需要人提醒,每天早起上学,乖乖做功课。
而裴锦每日便在屋里做绣活,本就寡言的小姑娘话更少了,有时候一天也说不了几个字。
唯一没变的仿佛只有裴靖。
他与贺子贤一起入了国子监,因为家有孩子,便没有选择住宿,而是每日归家。
日子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
早起温书写字,为接下来的会试做准备。
他依旧是清隽的少年书生郎,微微有些清冷寡言,但沉着冷静远超同龄人。
戚柒的离去,似乎对他没什么影响。
裴裕裴锦两个虽努力学着坚强,但有时也会触景生情。每每看到或碰到与嫂嫂有关的东西,两小依旧忍不住鼻头发酸。
今年的年夜饭是由裴锦操持的。
她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姑娘了,如今家里没有长辈,家里的事便都是她在操持。这顿年夜饭,便是裴锦带着家里的下人做的。
她是戚柒的小尾巴,戚柒做什么都爱跟着。
当戚柒准备年夜饭时,她自然也跟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学习。
这顿年夜饭,是她学着戚柒做的。
那些菜都是戚柒曾经做给他们吃过的,明明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区别,可真的吃到了嘴里,却没有了记忆中的味道。
“……嫂嫂,我好想你。”裴裕吃了块红烧肉,肉一入口,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也不是说这味道比不上戚柒做的,可哪怕再美味,在他们的心里都比不上自家嫂嫂的手艺。
裴锦强忍着泪,努力笑道:“嫂嫂肯定也在想我们呢,裕哥儿多吃点,可别瘦了。否则等嫂嫂看到,肯定会心疼的。”
她又给裴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道:“二哥,你也吃,嫂嫂说你嗜甜,肯定最喜欢糖醋排骨了。”
她说着说着,再也说不下去。
桌上的气氛顿时冷清了下来,哪里有半点过年的热闹和喜庆?贺子贤与裴家人一起过年,桌上摆了满桌的菜,可他也没什么胃口。
“也不知戚姑娘如何了。这都过年了,也不知她吃得什么……”他悠悠叹了口气。
桌上四个人,唯有裴靖在动筷子。
他夹起糖醋排骨,面色未变,吃完了一块又一块,把那盘糖醋排骨都吃下了肚子。
“她厨艺好,走到哪儿都会吃得好,你们不必担心。”裴靖淡淡的道。
贺子贤闻言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
说起来,裴家三人,他最担忧的不是两个小的,而是裴靖。
如今四个月过去,就连裴裕都已经开始接受嫂嫂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唯有裴靖,他表面看上去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能吃能睡能学,但他似乎坚信戚柒还活着。
可戚柒怎么可能还活着?
就连小孩子都无法再自欺欺人,大海那么深那么大,人掉了进去,最大的可能是尸骨无存,永埋海底。
贺子贤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
算了,或许裴兄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噩耗而已。等再过段日子,他终是会接受的。
裴裕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说罢,他站起身便要走。
“坐下,吃!”裴靖却拍了拍桌子,面无表情的道,“今晚若是不吃,那明天也不用再吃了。”
“那就不吃吧!”裴裕咬着唇,转身便跑了。
“二哥,贺大哥,我去看看他。”裴锦紧跟着站了起来,追着裴裕跑走了。
裴靖微顿,面无表情的看着两小离开的方向。贺子贤以为他要生气,却见裴靖突然看向他道:“贺兄,喝酒吗?”
“啊?”贺子贤怔了一下。
裴靖拿出一壶酒便给自己与贺子贤满上道:“过年岂能无酒,我们痛快喝一场。来,干!”
说罢,一口饮尽杯中酒。
喝完之后,他又满上,一杯接着一杯,一个人便把一壶酒给喝光了。喝完之后他又让下人添了一壶,还要喝。贺子贤见状,连忙拦着他道:“裴兄,够了。喝酒伤身,多饮无益,你别喝醉了。“
“没事,我不会醉的。”裴靖笑了笑,继续。
他的酒量早就练了出来,虽说无法千杯不醉,但这一点酒还醉不倒她。
“若是戚姑娘还在,定不会让你喝这么多的。”贺子贤皱眉道,“裴兄,伤心便哭出来吧,我不会笑你的。”
裴靖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顿,须臾,他笑道:“伤心?不,我不伤心。”
又是一杯烈酒下肚,裴靖的脸上缓缓起了些酒红。
唇边的笑意越发深。
他不伤心,有什么可伤心的?她又没死,他不需要为她伤心。他只是愤怒,胸口处似乎有一把火越烧越旺,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贺子贤阻止不了他,最后,自己甚至也跟着喝了起来。
也不知两人喝了多少,贺子贤先倒下,他眼神迷蒙,呼吸间全是浓浓的酒气。
“裴兄,我知道,你伤心的,你骗不了我。”贺子贤拉住裴靖的袖子,又哭又笑道,“你很在乎戚姑娘,我看的出来。”
“你不用装,戚姑娘那般好,你为她伤心是正常的。”贺子贤拍着自己的胸口,“就是我,我也伤心。若是之前我能把戚姑娘娶回家便好了,娶回家,便不让她出去,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裴靖起先没理他,听到他要把戚柒娶回家,一双清冷的凤眼这才看向了贺子贤。
“戚姑娘,那么好那么好,又漂亮又善良,还贤惠,像……对了,像天上的仙女儿一样。”贺子贤趴在桌子上,傻笑着,“我喜欢她,真喜欢她……”
说着说着,酒意睡意上涌,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慢慢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她不会嫁给你。”裴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望着天上的冷月,唇角勾起了冷冷的笑,声音阴沉冰凉,“她是我裴家的人,进了我裴家的门,这一辈子都是裴家的人。”
“……她是我的。”
他轻轻呢喃着,“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二弟,你喝醉了。”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张熟悉的脸,耳边又传来了她嗔怒的声音,“小酌怡情,你喝这么多对身体没好处的。”
“……戚柒。”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抚摸面前的玉白小脸。
她却后退了一步,别开脸,躲开了他的手。
“哼,你是不是又要骗我?”她双手叉腰,带着不满与威胁,“你是假装喝醉了又想咬我是吧?我告诉你,我这回可不会上当了。”
话音刚落,她转身想跑。
裴靖却猛地掐住她细软的腰肢,把她带进自己的怀里,任凭她如何挣扎,也不放松一丝力道。
她那么香,那么软,让他恨不得生生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如此这般,她便再也逃不掉了吧。
“二弟,放开我。”她似乎气急了,粉白的小脸染上胭脂一般的红,显得越发的娇艳欲滴,嫩生生的,让人恨不得一口吞进肚子里。
他喘着气,大手箍住她的后脑勺,五指深深插进乌黑的发间。
鼻翼间全是女子诱人的馨香,还带着淡淡的酒香,越发让人沉醉,他吻在她的发间,低低笑了一声。
“戚柒,你跑不掉的。”
声音温柔如水,眸色却如白刃,带着一股令人生寒的疯狂,似是恨不得把怀中人啃噬殆尽,一寸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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